當嬴虔與李郃、衛鞅等人急匆匆地趕去時,兩千余名墨者正圍著百余名公輸氏匠人大罵,而有意思的是,那百余名公輸氏對其他人都怕,唯獨不怕墨家弟子,雖然人數相差懸殊,卻也在努力地回罵,場面之混亂,引地秦卒與少梁士卒紛紛駐足觀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嬴虔制止了雙方的謾罵后,隨即便向墨踐與一名公輸氏匠人詢問究竟。
那名公輸氏匠人叫做公輸直,是公輸般的后人之一,同時也是隨軍公輸氏族人的頭,待嬴虔問起,他便率先將墨踐等墨家弟子的‘惡行’告訴了嬴虔。
平心而論,其實墨踐等人倒也沒干別的,他們只是圍著公輸氏打造的弩車挑毛病,可公輸氏卻不能忍啊——其他人指責他公輸氏打造的兵器無所謂,外行人那就更無所謂,但唯獨墨家弟子不能忍!
于是公輸氏就嘲諷墨踐:你們不是主張非攻么?怎么跑來協助‘不義之戰’了?
墨踐義正言辭地回覆:他們此番前來是來幫助他少梁軍隊,畢竟他墨家學術可是少梁的國學之首,如今正幫助少梁發展,不比某些家族,空有一身匠造技術,卻只能幫助他國打造用于進攻別國的殺器,卻不能造福于民。
雙方相互嘲諷,漸漸地嘲諷就變成了謾罵,若非墨家弟子占據絕對優勢,且四周又有秦卒與少梁士卒在看熱鬧,搞不好這雙方冤家已經大打出手了。
在了解事情經過后,嬴虔也很頭疼,畢竟一方是他秦國所倚重的公輸氏,而另一方則是天下之名、甚至如今已成為少梁國學之首的墨家,罰誰都不合適,于是最終他避重就輕地做了判決:“既然彼此不服,不如就以打造弩車作為比試,看看哪方打造的弩車更具威力。”
墨踐與公輸直一口答應。
事后,秦國駐少梁使者樛游表情古怪地對嬴虔說道:“虔帥請來墨者之前,就應該能想到雙方水火不容……”
嬴虔無奈道:“我只知兩家有恩怨,卻不知竟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說實話,他此番請少梁的墨家弟子來打造攻城器械,一方面是因為少梁距合陽更近,比他從秦國國內召集公輸氏匠人快得多,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試試能否讓公輸氏從那些墨家弟子身上偷學一些技術。
比如李郃開價五千頭耕牛的連弩,嬴虔不是看不到這種連弩的優點,只是他不舍得拿五千頭耕牛去換罷了,倘若是五百頭,那他還可以考慮考慮。
而假如公輸氏的匠人能偷學到這種連弩的打造方法,那他連五百頭牛就不必支付了,大不了事后出于安撫少梁的怒氣,贈送二三百頭牛表達歉意,想來少梁最后也會默認了——反正都偷學去了嘛。
可沒想到,那些墨家弟子剛到聯營,便與公輸氏的匠人發生了口角,這無疑是讓嬴虔‘偷學技術’的計劃徹底泡湯了。
好在那些墨家弟子也愿意幫助聯軍打造弩車,倒也不算毫無收獲。
相比嬴虔算計失敗,衛鞅則狐疑地看著那些離去打造弩車的墨家弟子,問樛游道:“為何這些墨者會來幫助?在他們眼里,我秦國不是‘不義之國’么?”
“是,啊不是……”
下意識點頭的樛游因為一時的失言露出了尷尬之色,見衛鞅對他的失言并無反應,他這才繼續說道:“這些墨者幫助的并非我秦軍,而是少梁軍隊。在他們看來,少梁奪回合陽是合理正當的訴求,畢竟合陽并非是少梁通過武力占奪的,而是我秦國對之前進攻少梁做出的賠償。”
對于樛游的回答,嬴虔并不意外,也不在意。
畢竟墨踐這群少梁之墨,已經與少梁國高度捆綁在一起,只要他秦國日后同化了少梁,這些墨者又還能投奔他處?
他在意的是這群墨家弟子能幫助少梁軍隊到什么地步,于是他問樛游道:“這些墨者會相助少梁軍隊討伐河東么?這次魏國可是占了合陽呢,這是嚴重的不義行為吧?”
樛游想了想說道:“理論上是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