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王廙將事情經過告訴了李郃:“……此番瑕陽君出訪我少梁,奉還了當日家父歸還魏國的印璽,還說是魏王的授意,家父過意不去,不忍當面拒絕瑕陽君,于是便派人前來,聽聽子梁的建議,看是否應當推動秦魏和談。”
“有必要么?”李郃有些不解:“秦魏兩國僵持不下,對我少梁更為有利不是么?”
王廙點點頭說道:“話是如此,但魏國……唔,似乎也出現了一些變化,瑕陽君向我等做出承諾,他目前正在想辦法罷免公孫衍……你知道,在秦魏兩國之間,家父終歸還是稍稍偏向魏國。”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再者自衛鞅變法后,秦國對外戰爭的欲望便空前高漲,從這一點來看,其實較之魏國威脅更大。”
“……”李郃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事實上,他少梁內部就‘魏國威脅論’、‘秦國威脅論’展開過多次的探討,雙方各有論據。
魏國威脅論,基于自少梁解除了與魏國的附庸關系后導致兩國關系迅速惡化,但倘若回溯幾十年就能發現,魏國對少梁也好,對少梁的前身梁國也罷,其實都是持一個扶持的態度,幫助少梁訓練軍隊,為少梁提供糧食,雖然目的是想讓少梁作為秦魏兩國之間的緩沖,但不可否認魏國對少梁確實沒有土地上的侵奪。
而秦國威脅論,則基于衛鞅變法后秦國屢屢出兵侵奪他國土地,河戎國因此覆亡,魏、韓兩國也頻繁遭到秦國的進攻。
倘若從‘秩序’的觀點來看,魏國作為中原霸主,無疑是秩序的維護者,而秦國則是秩序的破壞者,因此才有那么多人認為秦國的威脅更大,雖然秦國目前對少梁倒無威脅,但其頻繁戰爭的舉動,卻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一個和平的國家。
見李郃沉思不語,王廙壓低聲音說道:“我來時,家父與我談論了一番,即使拋開與魏國的感情,家父也認為不宜讓秦國得到河東。河東的地利不止對魏國十分重要,對秦國也同樣如此……子梁想必也知道,河東與魏國東部的聯系,僅在于一條‘王峘’山陘,可謂是十分脆弱,一旦河東徹底落入秦國之手,秦國陳兵把守箕關,縱使魏國派幾十萬大軍,也再難收復河東。如此一來,西河、河東的局勢將會被徹底打破,秦國將長期占有二地……這于韓國,于我少梁,大大不利。”
“唔……”
李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別看他此次協助秦國攻打魏國的河東,但那只是因為他知道魏國絕不會坐視河東被秦國所占,肯定會打回來。
比如這次就派來了攻趙的良將龐涓。
在維持秦魏兩國平衡局面的前提下,使少梁獲利,這才是李郃此次主張協助秦國攻打河東的目的。
而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秦國徹底占領了河東且讓魏國從此無法再奪回,那么少梁就失去了從中取利的便利條件,介時,秦國以渭南、西河、河東三個方向包夾少梁,甚至不用出兵,只要像魏國先前那樣施行禁鹽,就能將少梁逼到絕路,不得已只能被秦國綁上戰車,成為秦國攻打三晉乃至其他國家的馬前卒。
誠然,少梁確實擁有與秦國同歸于盡的能力,但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最最無奈的手段,總不能次次都拿這招反制秦國吧?
萬一有朝一日這招對秦國不管用的,那少梁也就無計可施了。
鑒于此,自然還是維持秦魏兩國在西河、河東的平衡更佳,省心省力。
只是這件事,他少梁不宜出面,反而要堅定地站在秦國這邊,以淡化將來少梁與魏國和解后,秦國對少梁的敵意。
誰都想左右逢源,但如何做到這一點,不遭至兩個大國的嫉恨,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當日晚飯過后,李郃將王廙請到書房,二人又聊了數個時辰,仔細討論推動秦魏和談的具體步驟,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