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一點好——不是皇后好,是這個時代好:君前,臣下稱呼臣下,可以稱呼其字號,也可以稱呼其官銜;君上稱呼臣下,有時候也會稱呼字號和官銜。若是放到后世如我大清者,君前,臣下稱呼臣下,對象若非王爵,只能喊名字,還得是全名;君上稱呼臣下,也是喊名字,也是全名。
即是說,此時代,君上和臣下的關系,相對來說,要平等些。
何蒼天沒有接皇后的口——他不能說太子的壞話,即便太子要殺他。
“對了,”皇后說道,“弘訓宮又是咋回事?聽說,你沒有多嘴說一個字呀?”
聽到“多嘴”二字,何蒼天的目光,不由自主,向阿舞一轉,只見阿舞正看著他,眉梢嘴角,都是笑意。
何蒼天趕緊收回目光,“回殿下,小人確實沒有多嘴說一個字,但楊駿指斥太子之時,小人卻是……嗯,一副渾身消息的模樣。”
提到楊駿,就不客氣了,直呼其名。
“渾身消息……你想做什么?”
“小人想打斷或是……反駁楊駿對太子的指斥。”
“咦?”皇后的秀眉挑了起來,“他們狗咬狗,干你何事?”
略一頓,冷笑,“或者說,東宮給使,對于主君,還是有一份忠心在嗎?”
何蒼天微微一笑,“小人先請殿下的訓,楊駿指斥太子,所為何來?”
皇后的臉,拉了下來,“怎么?你在考較我嗎?”
賈謐出來打圓場了,“我想,楊駿不過示人以‘正色立朝’——君上若有過,他是不憚于批逆鱗的。”
“常侍所言甚是,”何蒼天說道,“不過,楊駿所求,不止于此!”
君前,臣下不能以“明公”相稱——何蒼天稱呼賈謐“明公”,是視其為主君,自居幕僚,但在這個地界,賈謐也好,何蒼天也好,都只有一位主君——皇后。
“還有?”賈謐做了個相讓的動作,“請說。”
“楊駿是為‘固位’——若他對太子的指斥立得住腳的話,他的位子,就愈加的磐石之固了!”
“哦?怎說?”
皇后雖不說話,但亦目光一跳。
“治國理政,”何蒼天說道,“需要殺伐決斷,但是……陛下太寬仁了!楊駿又太專權跋扈,因此,就有一班人,想著,若是太子監國——”
說到這兒,他故意停了下來,果然,在場諸人,面色都變過了!
就是那個董猛,都不能再“波瀾不驚”了!
半響,皇后咬著細白的牙齒,“監國?他圣壽幾何啊?”
“回殿下,”何蒼天沉聲說道,“文王十二歲而冠,成王十五歲而冠!”
清晰的聽到賈謐倒吸了一口冷氣,“阿后!云鶴所見極精辟!極精辟!不可不慮!不可不慮啊!”
皇后臉上,神色不定,又過了半響,“你是說,楊駿指斥太子……呸!什么太子!讓你帶的!嗯,楊駿指斥東宮那位,是為了對外宣揚,這位,其實不堪為人君?如是,什么監國,就自然打消了?楊駿就可以繼續把持朝政了?”
何蒼天微微欠身,“殿下圣明!”
皇后輕輕咒罵了一句——是句村話,但具體是啥,何蒼天沒聽清楚。
過了好一會兒,皇后的眉頭還是緊皺,但嘴里沉吟,“不過話說回來,東宮那位,不堪為人君,對咱們,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殿下!”何蒼天微微提高了聲音,“太子堪為人君也好,不堪為人君也罷,關咱們何事?那是陛下萬年之后的事!陛下春秋正盛,圣壽綿長!”
頓一頓,聲音又提高了,“陛下失之寬柔,殿下卻是天資聰睿!坤為乾輔,陰為陽濟,二圣臨朝,相攜相佐,則社稷幸矣!天下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