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犬在山道飛奔,一群獵人緊隨其后,在山道轉彎處留下一人,持火把侍立。
奔踏的馬蹄聲在不久后響起,攜帶具裝的馱馬被人牽著在山道轟隆跑過,隨后一隊隊輕裝騎走馬前行。
這是白利軍自頓月多吉繼承王位以來規模最大的行軍,來自全境的四名大貴族各率六名代本沖進囊謙王的領地,沿獅子軍向東北撤退的方向狼奔豕突。
頓月多吉接到來自林蔥王的求援非常興奮,長久以來考慮到林蔥家族的威望,讓他不愿向林蔥土司發起進攻,雙方相安無事,以至于金沙江北岸大片土地不受控制。
此次林蔥王的求援對他來說不亞于德格土司向他進貢,是他將統治觸角伸至金沙江北岸的契機。
只不過這可苦了白利境內被差烏拉的百姓,按照管理,軍隊行軍時需要差各地烏拉,沿途遞運軍事物資,提供糧草馬匹牛羊。
自軍隊抵達某地起,此地貴族即調派烏拉,被差烏拉的百姓一直遞運至下個貴族的領地。
但此時他們面臨后繼無人的情況,囊謙東南方向已被來來往往的戰爭折騰成一片白地,最重要的是各各領地都沒了貴族,丹巴成了他們后勤補給的最后一站。
出了丹巴領地,跟隨軍隊的烏拉就不能再往回撤,只能跟著軍隊快速行軍。
農奴和馱馬正在被累死,卻無法得到大量補充,過去從蘇芒領地到白利腹地的補給線崩潰了,軍隊的補給能力岌岌可危。
但白利王的將軍們對這種情況毫無敏感,他們正在走向勝利。
面對大舉進攻,留守丹巴的巴桑不能抵御,在戰爭開始就向西北方向的囊謙王宮撤退。
巴桑在前面跑,代本軍在后面追,短短二百里路,雙方交戰三次,巴桑輸了三戰。
但他的奴隸兵沒有崩潰,因為潰逃的方向很明確,奴隸們沒有其他活路,只有逃到扎曲河畔的囊鎖謙莫宮,才有一線生機。
巴桑逃到扎曲河畔時,手下奴隸非但沒少,反而比開戰前還多,達到四千之眾,但他們幾乎弄丟了所有的兵器物資,除了性命一無所有。
在他身后的代本軍,也率軍追擊至扎曲河畔,被留守的炮營千總黃勝宵沿河阻擊,無功而返。
一路燒殺一路取勝的九百代本軍,沒有在黃勝宵的木炮反擊下崩潰,卻在返程的路上自行潰散。
他們什么都沒了,糧食用光、馱馬跑死、烏拉逃跑,沿途百姓被巴桑擄走,沿途村莊被他們放火燒毀。
在被戰爭毀壞成一片白地的囊謙故地上,這支軍隊自行潰散,代本也無力約束手下的小貴族,有些人逃回家鄉,更多人分為小隊沖向類烏齊、玉樹等地成了盜匪。
只剩百余人跟隨代本,向東沿高山深谷尋找大部隊轉移的蹤跡。
而在白利大部隊所在的東北方向,獅子軍與林蔥軍正圍繞金沙江上的鐵索橋,展開爭奪。
羅汝才部的登岸從一開始就被林蔥軍所知,只是睡夢中的軍隊集結需要時間,這才讓羅汝才所部百余人得以渡河。
隨后上百敵軍從山上明火執仗沖下來,獅子軍的先遣渡河部隊面臨非常尷尬的情況——他們的指揮官沒上岸。
但存在感很強。
漆黑夜空下,湍急江水中,時不時傳出來自指揮官羅某的命令:“架抬槍咕嘟咕嘟……”
羅汝才,是先遣渡河部隊最大的旱鴨子。
當那些精挑細選的會水士兵都渡過河岸投入戰斗,羅千總還在江水里上上下下,隨著繩索左右搖擺,時不時冒出頭來大喊一聲,告訴所有人他還活著。
不論如何,江水里的羅汝才為這場戰斗提供了很大優勢。
渡河小隊背水擺出陣勢,外緣的士兵架起火槍,還有些人持長矛據守,保護內部士兵穿戴甲胄,但實際上非常危險,因為他們沒火繩。
火折子滅了,火繩還沒點燃,陣型內部的士兵正從懸空劃過來的物資里摸黑尋找火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