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大帥治下,有數十萬番民,至少有兩萬人去過寺廟,而且經常去,大帥一次都沒去過寺廟,就好像入主中原,卻從不知四書五經為何物。”
劉承宗擺手道“但剩下的人,一輩子都沒進過廟。”
而喜的則是劉承宗沒去過寺廟,這是他的長處。
他張手拍在身前,道“大帥知道,我木雅雖是土司番目,但從小學的是四書五經,拜過佛也拜過二郎神,我說大帥傲慢,絕不是站在僧人那邊。”
“不。”木雅搖頭,抬著大拇指放在二人中間,十分認真地看著劉承宗道“我是想問大帥,康寧府缺不缺熟悉番民習俗、精通陜西四川西番方言、有志教化百姓的官員”
“你還認識這樣的人”
木雅深吸口氣“大帥啊,他們缺少的經驗可不僅僅是進廟,寫字、用兵器、算數沒經驗的東西可多著呢。”
劉承宗緩緩頷首,對木雅道“你是想問我,為何不任用舊貴族”
劉獅子笑呵呵道“長河西不要了”
“想要,所以問問大帥,看能不能我去囊謙當個官兒,長河西還給我留著。”木雅說得倒是很輕松,就是表情可憐巴巴“我能給大帥在康寧幫上大忙,真的,長治久安,就靠我。”
木雅抱起拳頭“正是在下。”
喲呵,合著是找我要官兒來了。
該怎么形容呢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青海元帥府所做的所有事,木雅動動腦子都能理解。
木雅并不是隨口一說,他是真想在青海元帥府當個官。
因為他發現劉承宗很奇怪。
至于開墾田地啥的,也都不算出奇。
但讓他產生仕官元帥府的原因不是這些,而是在交談過程中,他發現劉承宗做事的出發點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在他眼中,攻滅白利王、進攻林蔥王,驅逐白利、林蔥的貴族,甚至連囊謙的貴族都驅逐一批,木雅能理解,這和朝廷攻滅播州楊應龍,拆解播州為四川遵義府、貴州平越府一樣,改土歸流集中權力嘛。
恢復奴隸自由之身、廢除肉刑,也很正常,青海元帥府漢人居多,照著漢人的律法來,也很正常。
劉承宗則對這個仕官的提議非常謹慎,他問道“如果康寧府有個知事空缺,你打算怎么做”
“其實不一定非要我做,有時間我帶大帥去趟寺廟,大帥就明白了。”
這個家伙沒有在康寧府橫征暴斂、建立奴隸大軍東征西伐,居然真想手把手教會奴隸們當個辛苦但能吃飽的普通人。
很奇怪,奇怪到木雅最近總是不自覺在心里著急這么傲慢可做不成你想做的事啊
劉承宗問道“這些東西怎么了”
“我說的不一定對,大帥姑且一聽,我以為百姓道德并不源于律法,在我還不知道大明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關云長千里走單騎,知道奸臣叫秦檜,惡賊叫董卓。”
木雅笑笑,抬手點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對劉承宗講述道“大帥是陜北的讀書人,我說幾個東西,大帥一定知道,四書五經、、戲班子、說書人、連環畫。”
連環畫是個統稱,有字多畫少只在里畫人物的,叫繡像;每一回都有一幅畫的叫全圖;還有每回附有多幅清潔插圖的叫回回圖,都是宋代印刷術普及后帶來的娛樂進步。
木雅攤開兩手“我們蠻家呢地廣人稀、高山深谷,想走個親戚得騎五天馬,一到收糧食蠻家首領就打仗,日子不好過嘛,百姓再沒有約束,那就剩殺人搶劫了。”
“為啥我說大帥不去寺廟是傲慢,很多東西只有走到那才能明白,那里全是畫,就好像一句謎語,漢人看見關羽就知道忠義,住在山里的番民如何知道在我們這種地方怎么廣種善根”
木雅說著突然樂了,在心里補了一句,前天我又找了三國志,董卓跟你一樣,父親是個小官兒,年輕時也會左右開弓猛得很,你小心保持體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