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打得兵兵乓乓,可官軍右翼這邊還沒接戰呢,甚至都沒到用三眼銃射擊的距離,只能遠遠用長弓大弩射擊。
何永吉兩次給土兵出懸賞,募勇士組成敢死隊,頂大盾到前面拔掉引線,但幾個小隊剛沖至近前,石炮就炸了。
有的石炮是炸了,還有的石料質量較好,像個大石噴子,把一片散子碎石噴往敢死隊陣中。
兩次組織敢死隊,除了在陣前躺下幾十個人,根本沒取得任何戰果。
再募敢死之士,已經募不到了。
何永吉向中軍傳回的要求是調派火炮,只要火炮過去,依照對面那支軍隊的模樣,他完全可以用炮把他們砸得率先發動沖擊。
但王承恩的炮他的炮都在陣前呢,而陣前,現在實際上是在王文秀的軍陣后面。
王文秀的雁行陣像條瘋狗,逮住一點缺口就往死了咬,一個又一個小百人橫陣士氣高昂,步步前壓,在近身格斗中不閃不避,臨洮兵卻不敢跟他們以傷換傷。
因為這幫人的兵器全奔著非要害招呼,令臨洮兵非常絕望老子戰前花了好久才用有限的甲片護住要害,你就不朝要害打一下
還真就除了失誤,練兵步營的士兵就沒人往要害打。
偏偏臨洮兵那些非要害部位,幾乎都沒有甲片保護,一刀一個準,打起來效率非常高,中一刀就失去戰斗力。
這都是劉承宗早期給親信傳授的作戰要點,他們都是邊軍,知道邊軍在甲片有限時會選擇保護哪里。
這使得臨洮兵的鎧甲,在元帥府步兵面前像布襖子一樣,一捅就穿。
反之元帥府步兵穿的棉甲,卻在活躍于山陜的戰斗中湊足了甲片,在格斗中有良好的防護能力;就算是后來大規模自制的鉚合甚至鍛焊的鎖甲,同樣有相當好的防護力。
這是只有在軍備廢弛才會出現的情況,穿明甲的軍隊能給穿暗甲的軍隊帶來極大的士氣打擊。
明甲的質量誰都看得出來,暗甲好不好卻只有自己知道。
一個軍陣接一個軍陣被擊敗,深入缺口的元帥府軍陣并不好受,要同時面對三面進攻,但仍在維持戰線的臨洮兵一樣不好受,也要面對兩面甚至三面的威脅。
兩軍前線犬牙交錯,陣前交戰之人最考驗戰斗意志,偏偏就在此時,轟隆蹄聲從他們的左翼傳來。
是遍身染血的鐘虎。
他麾下千余南山兵在最短的時間里擊穿官軍左翼土兵,將之殘部驅離戰場后并未追擊,而是精選六百軍士重新騎上驢騾,自官軍左翼巨大缺口機動,穿過戰場向官軍后側移動。
相較于元帥府中軍參將王文秀、左翼參將劉承運,鐘虎的官職更低,也不是軍官出身。
他和弟弟鐘豹,是早期獅子營進山西整編,定兵勛演武時勝過劉承宗的人,后來就一直做劉獅子的家丁,沒做過基層軍官,第一個官職就是哨長。
沒帶兵打過什么仗,但人們知道他勇猛不怕死,因為這個哨長,是劉獅子與上天猴合兵夜戰李卑別部柳國鎮時,鐘虎給劉獅子擋槍子兒換來的。
人們相信自己的長處,足智多謀之人相信自己的智謀,勇猛敢戰之輩也同樣信賴自己的武藝。
盡管六百南山兵騎的是驢子和騾子、手上端的是只有五米長的步兵矛,但這不耽誤鐘虎率領他們組成前后兩列縱深的十個馬兵銳陣,向王承恩后方正收攏潰軍的參將張天祿發起沖擊。
剛剛從前線撤下來的臨洮兵正被張天祿編成預備隊,還沒熟悉新的長官,就被轟隆沖來的驢騾隊震懾,七八百人被迫擠在一起,依靠老兵本能自發形成四個散亂兵陣。
老兵不怕毛驢,除非這是一群久歷戰陣的關中大驢。
六十名南山兵在隊總率領下結馬隊銳陣作為第一個批次發起沖擊,在行進中發現敵人已經結陣,便兜了個圈子回去,把步兵矛折斷。
隨后再度發起沖擊,隔十余步將斷矛投入陣中,抽出弓箭裹著軍陣展開騎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