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來使卻打不過,是逞強;大軍撤退卻沒有后手,是逃跑。
跑來跑去,人累疲了、馬累乏了、士氣也遙沒了,劉承宗判斷,在狼狽奔逃數日之后,察哈爾三萬大軍將完全喪失同衛拉特聯軍野戰的能力而劉向禹的分析卻跟軍事經驗無關,他說道“虎酋于國師都給帥府送過幾次信,國師送了兩次,第一次是問你要婆姨不要,第二次送來衛立特諸部貴族適婚女子的情況。
劉向禹攤手道“反觀虎酋,送信三次,言辭一次比一次急,但都是一個意思,催促南朝小王速來助戰。”
坐在父親身旁的南朝小王痛苦地揉了揉額頭,俯身攏著腳旁小鉆風身上光滑的黑毛“還是得救救他。”
劉向禹搖搖頭,卻不像是反對他這句話,只是端著煙斗無奈道“國師已向金國汗俯首稱臣。”
聽見這句話,劉承宗的眉頭狠狼一跳
“什么時候的事,父親如何知曉”
“金國汗給你的國書上提到了。”
說著,劉向禹指向桌上堆得像小山般的文書,從里面抽出國書,靜靜推過來,道“金國汗以長子豪格為使傳送國書,你看看。”
劉承宗向書信看去,國書是一封紙信,很普通的鉛山紙,篇幅不長,格式嚴謹,書寫字體也是標準的館閣體,看上去非常舒服。
書信寫于天聰七年二月,金國汗致書西海王。
西北諸帥起兵皆因明政紊亂,激而成變,我國亦如此。
兩國遙隔山河,卻常聞西國攻取戰勝之功,過去察哈爾頻擾邊墻,亦為金國死敵,今察哈爾被我國驅至彼處,西海王不宜接納,若能將之逐回必有厚報。
前番和碩特國師已向我國遣使通貢,今大王與我俱以明國為敵,合當協謀同力永結世好,我有結盟至誠之意,不知尊意如何,唯翹首以盼大王書使前來。
“這封信寫于二月。
劉承宗看罷書信,對父親笑道“金國汗與國師汗,都遠比虎墩兔更有王者氣度。”
崇被六年的二月,是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那時劉承宗剛剛起兵東征,消息不可能傳到黃臺吉的耳朵里。
元帥府尚未取得與朝廷西北會戰的勝利,信中所謂攻取戰勝之功,至多不過是一刷賀虎臣或客套話罷了。
就跟劉承宗此前的預想一樣,這次金國派遣使者,未必是為他而來,重點在于消滅虎敬兔。
黃臺吉派出長子前來,很可能就是為安撫這種次要地位的輕視感。
劉承宗將國書置于一旁,對父親笑道
“大,你見過豪格,覺得他怎么樣”
“很聰明,不過我不知道這是他聰明,還是黃臺吉聰明。”
劉向禹道
“拜見我時以見長輩的禮儀跪拜,不講兩國之事,到像是在攀親,他比你大一歲,提到你卻必稱兄長,格外敬重。”
劉承宗暗笑一聲,這事他在還師經過西寧時就已經知道了。
在西寧他召見了三名總兵,打聽過金國的事,楊麒等人都有薊遼任職的經歷,對建州及金國都多少有些了解從建州到金國,在努爾哈赤軍事實力逐步膨脹的同時,政治聯姻的籠絡手段也格外高超,再加上收繼婚的習俗,親緣關系格外復雜,說到攀親,金國宗室可謂天下第一
“他們把姿態放得很低,他見我大喊阿爺,我見他大該喊啥我可不跟他攀兄弟。”
劉向禹問道“你打算如何”
“我”
劉承宗指指自己,笑道“救虎墩兔,收拾掉國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