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宗的馬力不足、衛拉特的步騎混雜,雙方的距離拉近有限,追了半個時辰,天都要黑了,仍隔著七八里地。
直到靠近青山腳下,衛拉特這三千步騎終于被沖了一陣。
隔著很遠,劉承宗就透過望遠鏡看有支馬隊自外圍接近敵軍,迎著塘騎環圍之中的衛拉特軍陣馳騁而去。
馬隊不過二百余騎,分成四個錐陣,為首小將手持長柄關刀分外顯眼,劉承宗一眼就認出那是馬科。
他那柄關刀是從高迎祥那搶來的。
騎兵錐陣呈破縫穿越塘騎的彈性防線,一頭扎進數千向南轉移的步騎軍陣里,如同熱油潑冷水,令敵軍頃刻炸開。
交戰不過片刻,三個錐陣就自南向北殺穿敵軍,從四分五裂的兵陣屁股捅了出來。
劉承宗看得清楚,另外一個錐陣由馬科親率,他們倒不是被敵軍埋進陣中,而是在即將殺穿敵陣時,又跟著馬科調頭朝敵軍狠狠咬了上去。
敵軍兵陣散開,并不是被馬科的馬隊殺散,很大程度上是敵軍知道大軍在后,不敢戀戰,稍遇沖擊就自行散開,向南狼狽逃竄。
到這時候,劉承宗逐漸猜出逃竄的敵將的策略,一面派兵接應馬科,一面把塘騎把總馬祥找來,下令道“把塘兵撤一半,向東西兩面散出二十里,另派人聯絡西路楊旅帥,命其盡快來援。”
馬祥不理解命令的意義,但新近改換門庭,也不敢詢問,只能拿出長久以來軍旅生涯培養的服從性接受命令。
他這邊抱拳領命,撥馬回走就向部下傳達命令,又從麾下寧夏塘兵里挑了幾名有過夜不收經歷的塘兵,叫他們去尋找楊耀部所在。
從征的賀虎臣聽見劉承宗的命令,疑惑上前,問道“大帥是覺得,這兩千多個瓦剌韃子另有援軍”
日落西山,他們已經能看見南邊青山的巨大陰影。
劉承宗回頭看向有些疲憊的賀虎臣,沒直接說自己的猜想,只是笑道“賀將軍這是累了”
賀虎臣搖搖頭,抱拳道“末將不敢。”
過去幾年,賀虎臣為追趕流賊,東征西討時經常率軍日行百里,但那些行軍經歷可跟在劉承宗身邊不一樣。
在明軍里他是總兵官,即使朝廷國力不濟,在劉承宗把固原監牧廳的戰馬都搶走之前,他追擊敵軍向來是騎在馬上。
甚至計算劉承宗把監牧廳搶了,對賀虎臣等官軍將領來說,也無非是限制了他們出兵追擊的規模,也依然是騎在馬上。
朝廷的士兵、戰馬、武器裝備、糧草輜重,對戰將來說都是消耗品,哪怕說愛兵如子,那也不是說兵就真是兒子,愛兵如子只是取得勝利的手段之一。
畢竟士兵屬于朝廷,哪怕名字叫家丁,也只是朝廷準許將領招募的特殊兵種,并不屬于將領私人。
單就戰馬,賀虎臣這輩子跑死的馬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但是在元帥府這不一樣,元帥府的正規軍行進不準騎馬,甚至連驢子騾子,在一般情況下也是僅用于馱鎧甲物資,不準人騎。
一百四十里跋涉,一多半都是人們用雙腿走出來的,后來披了鎖甲,才讓人騎在騾子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