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降水量少、蒸發量大、土壤黏性大、風也吹得猛烈,趕上不好的季節,下雨多了就成了爛泥潭,太陽毒了就被曬得板結堅硬,蒸發量大也更容易造成鹽堿。
所以人們在舊日黃河河床采集大砂小石,舊河床有植物腐爛,存在不小的養分,蓋在加過糞肥的濕潤農田上,御烈日、保水分,還能部分肥料,減少了蒸發量,鹽堿問題自然得到解決。
在此基礎之上,耕種在砂石面之下的莊稼有效的保存住水分,根系深扎于土壤層,從石縫中拱出來茁壯成長,使降水量較低的地方,也能保住水分,甚至往年算旱的時候,只要下上點雨,砂田也能豐收。
鋪好的砂田,在旱地能用六十年,但五到十年后肥力明顯下降,就要再次覆沙。
只是這種方法非常消耗人力,一畝地要用砂石五萬多斤,需要一筐筐背、一車車運,當然效果也非常明顯,沙田比土田在產量上高一到三倍,即使土田顆粒無收的情況下,依然能保證麥子有八十斤的畝產。
但他一來沒心情跟巴桑聊這個,二來不愿見遼東兵出身的遼胡子在他跟前嬉皮笑臉。
因此他頓了很久,才擺手道“我要給大帥寫信,砂田的事你在城里問問,不少人都知道。”
遼胡子原本還想爭辯幾句,心說你個鄉兵把總牛什么,對自己的旅帥這么不尊敬但他偷瞄了一眼井小六正在編寫的長信,那信上全是人名兒和死因。
就在這時,有名百總進來,看了遼胡子一眼,也沒在意,只是低聲報告道“將軍,馮老三斷氣了,小五鬧著撞墻把自己撞蒙了。”
井小六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張張嘴,似乎想問什么,最后卻沒說,深吸口氣道“看住世從,別讓他做傻事,告訴他,他娘還等著他回家。”
馮家兄弟是他親自募來的鄉兵,知根知底。
馮大老爺是個短命的讀書人,過世前生了兒女六個,本來有些田產家境不錯,但過世后田地都歸了別人,家里每況愈下。
馮老太太年輕時也是大家閨秀的美人,靠給人做閨房塾師才把孩子拉扯大,但養活得極為吃力,沒置辦下田產、幾個孩子成人后都讀過些書認識些字,但遠沒有走科舉的財力,無奈只能干點走卒販夫的活計。
直到河湟大戰結束,挨家挨戶分了田地,井小六去鄉里募兵,正趕上三十多歲成婚的馮家老大沒借著官袍,他便當場把自己的武官袍脫了下來。
馮老太太四個兒,聽說井小六募兵,交給了大元帥三個,都是世字輩,名為雙、林、從。
馮家老二在開戰之初,為了讓兩個弟弟躲在安全的馬道,自告奮勇在城上監視敵軍,中了炮彈一命嗚呼。
老三后來跟老五一起守馬面墻,城下的猛火噴到城上那一瞬間,他把弟弟推到一邊,自己卻被燒個半死。
救下來的時候人還活著,但井小六有心理準備,燒成那個樣子人活不成了。
百總退下了,井小六面無表情地看向遼胡子,眼神看得遼胡子心里發怵“告訴我,怎么告訴一位老夫人,她失去了兩個兒子”
遼胡子無言以對,然后他就看見井小六指向門口。
他知道是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識趣地抱拳退下,去城中尋其他鄉兵詢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