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場是塔合智克的獵場,那里人煙稀少。
沒過多久,塔合智克坐著榆木磨制的馬鞍、騎著馬兒像一尊神明般出現在鹿場。
在遍地砍伐結束留下的樹樁林里,他見到了坐在樹樁上風塵仆仆的王自用。
他從馬背上翻下來,揚著馬鞭道“王會首,你還敢來找我,前些時候官軍進了八字墩,要我們見到你,格殺勿論。”
王自用笑了笑,并不當回事,只是向身旁的樹樁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笑道“我的馬兒都在你這,我怎么能不來呢”
塔合智克也坐在樹樁上,自顧自道“天上沒有禿鷹,喇嘛說這是要打仗的征兆,你也是得道高僧,怎么看”
王自用聽著得到高僧這個稱呼,笑著摸了摸自己的發髻,道“你知道在陜北,雖然早年有人叫我王和尚,但更多人都叫我紫金梁,紫金梁是道冠,所以我不是得道高僧。”
“但你問是不是要打仗,對,要打仗了,我要起兵了。”
王自用看著眼前的紅臉大塊頭道“這次過來,我就是來邀請你的,人們說你的祖先是罕東左衛的奄章,跟我起兵吧。”
“我和你說過了,官軍進了八字墩,要我見你就殺。”
王自用胸有成竹“那你要殺我嗎”
塔合智克搖頭道“你有九百七十匹馬兒都在我手里,這比我們五部的戰馬都多,那些馬兒很好,只是今年草長得不好,瘦了許多。”
“你要是把我殺了,這些馬兒就都是你的了。”
塔合智克執拗地搖頭“你是幫助過我們的朋友,朋友的情義勝過一千匹馬,我不會因為這些外物害你,你可以隨時把它們帶走你怎么會被朝廷追捕”
王自用嘆了口氣“從軍堡往外搗騰戰馬兵甲的事,事發了。”
他搖頭道“本來沒事的,上欺下瞞誰都不會說出去,偏偏三邊總督派來了白廣恩。”
“白廣恩進八字墩的就是他。”
“對,他是陜北造反叛軍出身又投降朝廷的叛徒,做起事來比誰都盡心,軍官給他賬目他不看,一心要鉆進粥房里看士兵吃什么。”
王自用搖搖頭,對付白廣恩這種人,他是一點招兒都沒有。
本來嘛,三劫會的會眾分散在各個軍堡衛所,借著抵御元帥府的東風,各地衛官營官都要讓軍士嚴加操練,操練這事營操是少的,撐死三日操練一次,主要還是低級軍官甚至士兵自己磨練技藝。
有這個路子,一個總旗或管隊帶兵,上個月多打壞兩壺箭、這個月報兩副鎧甲報廢、下個月跑死兩匹馬,都是很正常的事。
甚至報上去高級軍官看著也舒心,營造出一種士兵們都在勤學苦練的假象。
偏偏白廣恩不信這套,他鉆進粥房一看軍隊給士兵煮的飯,比他剛投降時蹲大牢那幾天喝的粥還稀,啥都明白了。
吃的像喂兔子一樣,連弓都得往輕了拉,根本就不可能把弓拉壞、箭打爛,倒是戰馬倒死還有點可能,畢竟有騎兵的優越性在這擺著,餓急眼的饑軍會想法設法把戰馬弄死。
本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王自用還是安全的,可惜為了策應元帥府進軍,三劫會也在短時間內廣招信眾,加入了不少中級軍官和富戶。
三劫會對這些人沒有多少牽制作用,很多人只是因為底下的士兵、佃農、村民進了三劫會,他們捐點錢買個身份,好讓自己不被架空了而已。
三劫會不起事對他們有好處,他們就是三劫會的郎頭土地,臨著感覺到三劫會要起事,他們自然也會賣掉三劫會來立功受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