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丁紹胤來訪的原因心知肚明,沒等丁紹胤開口,就倒了碗水,自顧自飲下,搖頭道“丁將軍,你為何這個時候來找我,眼下打是打不過,走又走不脫,唯有一守而已。”
柴時華對丁紹胤談不上恨,盡管這人戰場上奪了他的權力、落了他的臉面,但他心底對丁紹胤沒有太多怪罪。
因為自從戰爭開始,柴時華整個人就和甘肅明軍的精神狀態一樣,都是茫然無措。
劉承宗攻破嘉峪關之前,他率領楊嘉謨的總兵標營到莊浪河是壓陣的,沒有勝算的仗他不能打,這是官職決定行為;而在他自己的角度上,族人都在西寧呢,有勝算的仗也不能打。
其實擱一般人,到這個份兒上就直接琢磨投降就得了,偏偏柴時華還不能接受投降,他不是平頭老百姓出身,他是大明的忠烈之后、又率領楊嘉謨的精銳,投降并非僅關于一人榮辱。
這三個尷尬又棘手的問題,都隨著丁紹胤奪權而煙消云散。
所以表面上是丁紹胤軟禁了柴時華,實際上是柴時華配合丁紹胤軟禁了自己。
丁紹胤一進來還沒開口就吃了個軟釘子,張張口沉默不語,片刻后才尷尬道“白廣恩敗了,曹將軍還沒信,北、東、南俱有敵軍,我們被包圍了。”
柴時華也為戰局扼腕嘆息,他很想說點什么,諸如仗就不該這么打、諸營軍兵就不該分開之類馬后炮的屁話,但忍住了自己的表現,沒說。
這會兒說啥都無濟于事,柴時華輕飄飄地安慰道“將軍盡力了,營盤嶺山清水秀,死在這個地方也不錯。”
丁紹胤點點頭,起身抱拳道“勞煩將軍與我一同布置防務。”
柴時華本來心平氣和,聽了這話突然急了,拍在矮幾怒道“我有兵的時候,你軟禁奪兵,把老總兵的子弟散盡,反倒讓我跟你一同布置防務,布置個屁”
“我告訴你,諸路軍兵就不該分開,合兵萬余的大隊,沖過黃河難道不比如今的局面更好到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晚了,你不如傳告全軍,愿降的降,愿走的走,愿留的留”
丁紹胤沒多說話,起身作揖告辭。
柴時華的勸告,他還真聽到心里去了,當天夜里就召集軍中將官,讓他們詢問軍兵意愿,愿走的走,愿留的留。
次日一早,先是兩名不著甲胄鎧甲明軍下山請降,劉承宗對這請求欣然應允,答應只要山上明軍主動投降,就給他們一個涼州營的編制,各官俱以原職聽用從征,并且給丁紹胤官升一級,扶正了當涼州衛指揮使。
不過劉承宗也留了個心眼,他讓虎賁營的千總韓世友在營盤嶺東邊、古浪河畔收降,確定投降的隊伍沒問題,再拉到營盤嶺北邊。
隨后不過片刻,營盤嶺上陸續有軍兵成建制下山,韓世友在古浪河畔進行收降,忙活了一個時辰,傳令兵就到了山北。
他對劉承宗回報道“大帥,收降了一千四百四十二人,這是名錄,沒有丁紹胤,他還在山上,拒絕投降。”
劉承宗聞言微微皺眉,翻看名錄,詫異道“楊嘉謨的族人都降了,他丁紹胤就是個衛所同知,卻要跟我死戰到底讓韓世友派人上山去談,若是對官職不滿,就給他換個地方;若不愿為我效力,讓他散去兵馬,我給他片地,讓他在甘州安家。”
古浪河畔的韓世友聽著護兵傳達主帥的命令,不禁露出苦笑。
韓世盤、韓世友兩兄弟是跟著楊耀、王文秀那批固原兵一塊投奔劉承宗的,只不過別人都做了外將領兵,他們兄弟倆成了劉承宗的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