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拉特的巴圖爾琿臺吉回去就整軍備戰,依照約定運送毛皮貨物的商隊已經啟程,要到河湟購置武裝一個營的軍備。
而在打箭爐,那邊的長河西土司領地更熱鬧,木雅的每個鄰居都很可怕。
東北跟他有殺父血仇的沉邊、冷邊上面,是天全土司,勢力很大;北邊的金川土司地盤不大,但卻是個修碉樓小能手。
西邊和南邊更嚇人,是麗江土司木天王的地盤,更是能跟整個康寧府比肩的龐然大物,最關鍵的是這幫人還愛搶劫。
恰恰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劉承宗才從木雅手里租到了長河西土司邊境七千多畝熟地,當時康寧府養兵的熟地急缺,算是木雅幫了劉獅子一個大忙,相對的元帥府也要為長河西武力支持,保證領地安全。
其實本來嘛,木雅的想法是用劉獅子震懾木天王,偏偏劉承宗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還管理粗放的人。
他留給駐長河西的軍隊只有一句訓令搶我一石糧,就搶回十石;擄我一個人,就擄回十個。
這種情況,雙方能相安無事才奇了怪呢,長河西跟里塘邊境,直接就成了西南山匪和陜北流寇深造職業技能的樂園。
羅汝才和李老豺在康寧府的時候還好,邊境上雖然小摩擦不斷,有兩個營的正規軍鎮著,到底沒釀成大沖突。
說實話,當劉承宗看見公文里提及里塘土司領與長河西土司領爆發沖突的時間,就在羅汝才和李老豺調回西寧的后兩個月,他的內心十分理解里塘土司長官被壓抑許久的憤怒。
里塘的土司長官不是本地人,是木天王征服里塘后任命的首領,木家人一路南征北戰,功勛大將被授予領土,偏偏被北邊南下的劉承宗壓制這么久,擱誰都得被氣得腦溢血。
所以元帥軍前腳走,里塘土司后腳就提兵沖過雅礱江,可以理解,當然結局劉承宗也可以理解。
那位木天王麾下的里塘長官來得快,去的也快,去年秋天埋的,如果投胎順利,這會應該快周歲了。
鎮守康寧府的兩個營雖然被調走了,但長河西沒了元帥軍,還有元帥民。
人都有惰性,只在創業階段才擁有足夠的拼命熱情,對游牧民族來說,創業是打草谷;而對農耕民族來說,創業是拓基業。
長河西恰好就有一批這樣的人,他們來自松潘衛,世世代代都是軍屯戶,漫長的和平讓長官占有了原本屬于他們的土地,五十畝出一兵的良家子成了食不果腹的廉價農奴。
他們依然掌握戰陣技藝,食不飽穿不暖的待遇卻讓他們的身體批不動重甲、開不滿硬弓、舞不得長刀。
生于榮耀的衛所成了枷鎖,仿佛失去存在的意義,經年累月揮舞鋤頭,灰暗人生不得自由。
他們為了一句大元帥在西番地方干下基業,等著他們前去受用,拖家帶口沖過草地,等待他們的是這世間最離奇的生活。
一片田地,一戶人家,種地養馬,讀書習武。
大元帥府只管給這些不認命的狠角色劃分土地、予以牛羊,旗軍則知道這些土地并非唾手可得,因為這是和衛所建立之初,松潘衛旗軍祖先一樣的離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