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這個名字是劉向禹起的,意在保境安民。
但只有區區二十四人,劉承宗覺得不夠,非常不夠。
在協助劉向禹編兵書時,劉承宗提出了這個問題。
“里中壯男百余,婦人亦多健壯,但其不知兵事、手無寸鐵,遇事難免慌亂;區區二十四機兵、二十余邊軍難堪大任,要練……”
他擱下筆,對劉向禹道:“父親就該把興平里二十到五十的青壯都練了,哪怕都每月就練兩天,好歹遇事能有自保之力。”
再沒人比劉承宗還知道今后的陜西會發生什么事了,說句殘酷的話,改朝換代的大變革里,再大的勢力、再多的準備,都其實不過是盡人事,到最后能否茍全性命還是要聽天命。
“機兵再加上你們,不夠用。”
劉向禹翻書翻得頭也不抬:“邊軍機兵都不行,民壯能有用?你和承祖,所圖何事。”
他翻閱的是茅元儀的《武備志》,天啟元年印本,劉承宗也不知道父親是從什么渠道弄到這部書的,總共二百四十卷,分兵訣評、戰略考、陣練制、軍資乘、占度載五部分組成,包容古今兵法萬象。
這是一部好書,但包容多而雜,是大將參考書而非基層軍官所用條例,不是說不合適,而是其中很多東西基層軍官根本用不上。
劉向禹目的是從中編出一冊適用于基層軍官速成練兵、帶兵的律令方法,獻于府衙,刊行分發各地鄉紳,以合家兵自守。
兄長作為基層軍官協助父親編著這部兵書自是再合適不過,劉承宗則更多的是在編書過程中加以學習。
只是越學,劉承宗越覺得父親編書刊行四方的想法行不通……一旦這部新編兵法刊行,恐怕最容易用此提升戰斗力的不是鄉兵,而是賊兵。
劉承宗想干什么?
往遠了說,他所圖最根本的自然是在接下來這場以陜西為發源地的階級斗爭中保全性命,而保全性命,長遠來看,在農民軍與朝廷官兵之間做出選擇是個必然。
他知道雙方誰是最終的勝利者,也知道農民軍打破北京城后的快速倒臺,但知道這一切對如何解決當下問題無濟于事。
掌天下權柄的皇帝在這場斗爭中尚不能保命,何況他一介武夫。
“父親,兒子不是要做賊,是想保全宗族性命,再多救些人,能救幾個是幾個。”
“救人,為父不曾救人?”
劉向禹搖著頭嘆息:“興平里能救數十上百之眾,人再多機兵就不能吃飽,可活人百余對今日陜北何其杯水車薪?”
“就為父所知,大戶豪家沒有哪一戶不施粥賑濟災民的,但同樣大戶豪家也沒有哪一戶不趁此時機用產去糧存的把戲大肆收買田土、發放重貸。”
“土地是大戶立足根本,你不收田有人收田,下個災年你的田就被人買去,由此農民無食;朝廷收稅二十萬,地方征百萬而不能上交二十萬,由是軍兵無餉而民力已疲,揭竿而起勢所必至。”
“你能救濟三五人,然災民流民源源不斷,局面實非我等能左右,最后整個陜北都會被拖垮,所幸,陜北已經沒有糧食了,他們會去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