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的承運惡狠狠數落一遍所有人,說到家人語氣終于稍有緩和,深吸口氣道:“都有經天緯地的才能,可我知道他們不信,不信我們能推翻朝廷。”
“我想勸他們信,可是秀才舉人進士坐在一起,沒有人聽我的;造反的頭目們坐在一起,還是沒有人聽我的;人們只會讓承運干這個、讓承運干那個,他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樣子,等官軍來了還想俱起,起不來的!都是墻頭草!”
劉承宗不知道,留在家的隊伍這段日子經歷了怎樣的思想轉變,但他知道承運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
不過他多少能猜到,無非是人們發現官軍并未如期而至,生活又安穩起來,造反的那股勁兒就泄氣了。
無路可走的人才會是亡命徒。
這很正常,否則這個世界應該是光腳的怕穿鞋的,穿鞋的怕帶帽的。
但實際上瓷器就是怕石頭,沒人不想過安穩日子。
茍活比造反安穩,造反了控制一地比更大動作引來官軍安穩。
他起身拍拍承運:“承運啊,你做的很好,大哥和我大還有楊先生,也都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還要好,你說得對,人們都是墻頭草,只要固原總制府能派來大量官軍……人心都會站在朝廷那邊,起不來的。”
劉承宗抬起頭:“那怎么辦?你說過我們破壞朝廷統治,就能贏。”
“起不來可以慢慢起,人心因官軍站在朝廷那邊,這很好解決。”
劉承宗把這件事說得,就像出門撒泡尿一樣簡單:“家里人做的這些不會白費,這都是非常重要的事,但有一點,不能成建制的把官軍殲滅,那做的這些就都是無用功。”
他點點自己的腦袋:“槍桿子里出政權。”
這個動作的意思是:這話不是我說的,是腦子里那個他說的。
承運頓住想了半晌,問道:“槍桿子里出政權,啥意思嘛?”
“我之前也不確信,我們究竟能不能贏,但這次回來,你跟我說這些,家里做了這些事,我知道我們最后一定能取勝。”
劉承宗道:“我在東邊認識了許多首領,有的氣量蓋世,有的身先士卒,還有人會安葬每個死掉的部下……這太奢侈了,你知道那是走著走著就有人死掉的隊伍啊,他會把每個人挖坑埋好。”
“我很佩服他們每個人,每個人都有槍桿子,可在他們身上,很難讓我找到戰勝朝廷的信心,因為他們只有槍桿子,什么叫槍桿子里出政權?說這話要有政權卻沒槍桿子。”
劉承宗說著,抬手攬住了劉承運:“我們家族正在從無到有的建立政權,這很難所以會很慢,但你不要著急。墻頭草……哼,好就好在是墻頭草,只要我的槍桿子把官軍掃了,你看它們往哪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