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戰場上全亂了。
千余官軍只有四百余人越過二道壕溝,余下的官軍在壕溝西側擁堵,有幾個人失足墜入壕溝被扎死扎傷,后面的人都不敢往前走。
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重新整隊,找到前軍在壕溝中填上的土橋,不過跨過二道壕溝,環境就一個天一個地了。
到處都是哀嚎的士兵,二道壕溝之后,撒了遍地的木刺蒺藜,甚至還混著些鐵蒺藜。
最氣人的是,這些鐵蒺藜來自驛城外南北二部的輜重,如今卻返過頭用來扎他們自己人。
盡管突圍前他們鼓舞了一遍又一遍的士氣,真等到這會,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隨時有顆鐵蒺藜讓人變成殘廢?
后面士兵在壕溝西側往前進,前邊的士兵卻在壕溝東側擁堵不敢前驅。
整支突圍隊伍被分成了三段。
但高顯部的戰斗并不輕松。
他的人太少了。
最先投入戰場的前隊僅有八十余人,在轟出一炮之后,招來官軍突圍的馬隊自側翼突襲,把隊伍分割成數段。
隨后幾支突圍的官軍步兵隊一沖,便被打得不敢再做據守。
好在他們在大隊編制下還有什與戰輔兵這兩道保險,被切割后的小隊依然能保持些許組織,紛紛向后陣營地退去。
防務旋即由高顯親自率領的中、后兩隊接手,依托營地工事繼續阻擊官軍突圍部隊。
這邊的戰斗就輕松多了,因為有營地外的篝火,好歹有些亮光,人們心里也不至于那么恐懼。
但低下的可見度,還是給官軍馬兵創造出神出鬼沒的機會,他們數騎一隊,一會兒從左邊沖出來、一會兒從右邊沖出來,一會前一會后,給高顯部士兵帶來極大壓力。
高顯的分兵五隊也起到作用,左右兩隊遠離戰場,自側翼進行包抄。
他們知道戰場上哪里有鐵蒺藜、哪里沒有,迅速通過布防的缺口,移動至二道壕溝的南北兩側,向中間匯聚,試圖從中間切斷敵軍。
不過他們也沒想到官軍被鐵蒺藜嚇住的規模。
兩隊人在黑夜里也看不清,一南一北遠遠望見幾個官軍,就以包夾之勢壓迫攻去。
離近了才發現好幾百人堵在壕溝兩側,這會再想撤退也已經晚了,只能硬著頭皮打上去。
黑暗中人們不敢散開陣線,打得非常克制,可在近身搏斗里又尤其激烈,有時會用關中話與陜北話互相叫罵,有時會依照刀光分辨敵我。
更多時候人們都很沉默,聽見身側不同口音抬刀就刺。
很快,馮瓤的部隊渡過文安驛河干涸的河床,自兩道壕溝的夾縫地帶抵達戰場,加入這場混戰之中。
旋即,戰場上響起馮瓤部的喊聲:“艾穆已死,降者不殺!”
叫喊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不但有獅子營戰輔兵的喊聲,甚至有些關中兵也跟著喊了起來。
一時間還困在一道壕溝之后的官軍開始向驛城撤退,兩道壕溝夾縫的官軍大面積放下兵器投降。
文安驛城上的火炮,也在此時響了起來。
他們在朝著馮瓤部射擊,小口徑的實心彈與散子在空中掠過,朝壕溝夾縫每一寸土地傾灑鐵子。
隨后曹耀在城南等候多時的紅夷炮也響了起來,不僅僅是紅夷炮,還有將軍炮和佛朗機。
圍城七日,雙方火炮從未像今夜般全力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