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伸手給部下遞去幾瓣剝好的蒜頭。
楊耀在山洞里蹲著吃飯的這個夜晚,可能是自固原兵變一年以來,他最開心一天。
吃飽喝足,楊耀也不禁去想,這場仗后面該怎么打。
雖然擊潰了一個把總部,但直接被他們殺死的官軍并不多,前哨并無殲滅乃至招降的能力,只能繳獲大部分兵甲戰馬,任由擊潰官軍向南逃竄。
官軍的兵力強大,而且賀虎臣的寧夏兵退回來,張天琳卻沒回來,說明要么他被攆得太遠,要么就是北邊出了問題。
這讓他對戰局非常擔心,有心想派人從山間小道進山,向獅子灣傳遞消息,又怕暴露獅子灣的情況。
臨行前,劉承宗告訴他如果出現意外,可以從獅子灣撤到東邊,這里再往北走一點,有一條不能過車的小山路與東邊互通。
但那條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否則會暴露獅子灣里不精于戰斗的人。
所以這消息楊耀并未告知部下。
次日一早,山下的崗哨跑上來報告,大部分官軍已經進了黃龍山,西山口的營寨還在,留守六百余人。
寨子上架設銃炮,他們難以與之為敵。
就在這時,他見到了張天琳的塘兵。
張天琳比他還著急,雖然人躲在塞門千戶所,但兩天時間里沒少讓任權兒派人探查府城情況。
任權兒探查到的情況,比他想象中要復雜得多。
延綏鎮的總兵官,跑到延安府城把知府扭送出城。
很奇怪,延安府最后一個忠臣,被官軍拿了。
任權兒派人多方打聽,也沒打聽出杜文煥究竟派遣多少官軍南下,也不知其具體任務。
原因似乎是杜文煥懷疑府城仍有張輦余黨,對自身情報非常小心,只知道杜文煥至少有五百人行軍到府城,還有更多人屯在東邊。
如今東邊的兵力已經啟程走了,那五百人仍留在延安府城。
張天琳的部下說:“五百榆林軍估計也要走,他們找塞門、南北關圍城要了兩次糧,他們再不走,任將軍和石、陳兩位副千戶就打算把他們干掉了。”
現在延安府的千戶們都這么膨脹嗎?
能留下五百官軍,楊耀估計杜文煥的兵力不會少于兩千五。
楊耀坐不住了,至少兩千官軍東行,這消息必須盡快讓東邊的劉承宗知道。
他打定主意北走,當即對張天琳的部下道:“你回去告訴張首領,穩住任將軍,再探查情報,我這就帶兵北上,跟他合兵打掉那邊的五百官軍。”
當日,楊耀率部啟程,派塘兵從小路步行穿山進入獅子灣,請劉承祖想辦法將消息盡快遞送劉承宗。
而在黃龍山的另一頭,連日奔逃的李老豺終于看見存活的曙光。
遠遠望見山間修筑的木寨工事,他高興得像見了靠山般如釋重負。
李老豺來時正值黎明前,他沒想到劉承宗是迎著他走的,而且還在山間修筑了簡易營地。
“劉將軍,我……”
李老豺搖搖頭,說不出話來,生怕自己多說一句鼻子一酸流出淚來。
三千個弟兄,死的死、跑的跑,還有夜里偷偷掉隊溜進山里的,他在獅子營的寨前清點,還剩九百九十六個人跟著他。
這是劉承宗第一次見李老豺,眼前的人個子不低,渾身精瘦,火光映照下帶著股悍匪氣質,只是如今模樣狼狽,頭發凌亂衣衫破舊,憔悴得很。
盡管他沒說,但劉承宗知道他想說什么,只是拍拍他道:“留下來的都是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