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馬蹄子踩著泥地的聲音從上坪土路傳來,披蓑衣的承運抽著鼻涕回來了。
他走到劉承宗面前,搖頭道:“在山溝子里找到了,趙錫和馮文昌一樣,都已經歿了。”
劉承宗聞言閉目,仰頭長嘆口氣:“真苦。”
趙錫和馮文昌都是高顯哨下的隊長,這個職位,每個哨有五名,類似官軍里的百總。
獅子營總共八哨,其中前后中左右及炮,六個是戰斗哨,前哨楊耀在黃龍山西邊,中哨殿后,所以一共有二十名隊長參與了這場仗。
承運也抿著嘴用鼻子呼出口氣,低頭沉聲道:“后哨左隊長鄭千喜,歿于炮擊;后隊長孫國用被打斷左臂,還在發熱。”
“左哨左隊長練大器防御左翼山梁敵軍,額頭中箭,已經醒了活蹦亂跳。”
“右哨前隊長馮文昌于右翼山梁與敵拼斗身中四箭,后隊長趙錫跌落山崖,中隊長高應登馳入陣中被圍,受多人踐踏。”
承運頓了頓道:“此役輔兵陣亡七十、重傷三十三,戰兵陣亡四十一、其中什長十四名,隊長陣亡三名、重傷三人。”
“擊斬、踩踏、跌落而死官軍五百六十六人,俘虜七百二十人,營中傷亡以右哨最重、斬獲也以右哨最眾。”
劉承宗緩緩點頭,他知道為何右哨傷亡大、斬獲多。
王文秀的后哨承擔了最大壓力,但中間官道拼斗雙方都鎧甲齊備,來回打半天,實際上只有被射中、擊中臉頰才會陣亡。
后哨最大的死傷來自近身拼斗前的十三次炮擊。
一兩重的小炮彈挨著非死即殘。
但左右兩翼的戰斗不同。
為了攀爬山坡占據戰場,不論敵我都是輕裝,左哨因崖壁被官軍居高臨下射擊,不占優勢。
右哨則直接爬上山梁與官軍近身格斗,一名隊長在戰斗中陣亡,另一名隊長失足跌落山崖腦袋砸在石頭上。
而且右哨還有個被自己人俘虜的高應登,沖進敵陣,自己都差點被踩死,更別說手下的兵了。
傷亡情況在劉承宗心理承受范圍之內,但隊長的損失,還是讓他很難過。
劉承宗再度重重點頭,對承運道:“我知道了,你忙了一天,去喝點姜湯,好好睡一覺。”
“這場仗打得很好了,哥你也別難過。”
承運咬著嘴唇,不知該怎么安慰,干脆就不安慰了,搖搖頭道:“哥,還有個人你得見見,沒準見見他能高興點。”
要見人?
承運又撿了個俘虜,等級比高應登高的那種?
劉承宗正這樣想著,就見承運朝不遠處招招手,一個剛拴好馬披蓑衣戴斗笠的漢子走上前來。
他把斗笠一摘,是賀勇。
“你,你怎么找到這來的,瘋了?”
劉承宗先看承運再看賀勇:“打仗呢,你咋過來的?”
“又被俘虜了唄。”賀勇說得很理所應當,還轉身指著自己蓑衣背后大泥腳印子道:“我說獅子將軍,能不能跟你家塘兵說說,別見著人就揍,好幾次了。”
“這是戰場,沒見面給你一箭放死算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