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她的大將問:“白姐兒,那劉獅子是啥樣人物?”
劉獅子,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
白柳溪也有大將,是個武生,號云交月。
這也是女子,她倆自幼因長相周正,被老班主收養授藝,學習武旦技藝,白柳溪生得白凈高挑,便被起了這藝名。
而云交月呢,成長過程中出了一絲差錯。
白柳溪,聽名字就讓人如沐春,白中透翠。
云交月,又是什么景色?黑里透亮。
倆人分明吃一樣的東西、練一樣的技藝,云交月越長越高越生越壯。
怎么形容呢?
戲班子沒倒之前,云交月的成名曲目是從南方徽班學來的古城會。
她在里頭演張飛,演關羽的武生戴上綠幞頭,比她低半頭。
好端端的刀馬旦,模樣俊俏,只因體態過于魁梧、膚色又有些偏黑,這才做了武生。
聽到云交月發問,白柳溪搖搖頭。
說是拜見劉獅子,其實隊伍里人們都知道,她們到了要做出選擇的時候,必須要尋個靠譜的首領依附。
這種自身無法掌握命運的時候,人人心情沉重。
白柳溪久躲山中,就連楊耀召集群賊的消息都是聽別人跑來說的,又從哪里知道劉獅子是什么樣的人。
不過她還是像自我安慰般笑道:“聽說是能征慣戰的,該是個男樣云交月。”
云交月一愣,隨后笑道:“若真是男樣云交月,那模樣生得想必是世間一等好男子,姐姐若配將軍千金體,倒也不虧。”
只是這樣說笑,白柳溪卻面露愁容:“莫說配不配,你看那水滸,世間男子兩個樣,貪財好色多無甚出息,反做出些大事的,又都不近女色,怕再將我心肝兒挖了下酒!”
“還真是如此,聽說榆林那王嘉胤也未娶妻。”云交月嘆道:“小頭目各個妻妾成群,大首領全形單影只,真是奇怪。”
白柳溪的隊伍沿環江南下,這河極寬,也叫馬蓮河,不過百姓更喜歡叫它馬傻子河。
因為這河非常長,彎彎曲曲從長城往南延伸,水也不好,既不能喝也不能灌溉,不招人待見,一直流到寧州才干凈些,能勉強灌溉。
而且這河心眼不正常,平時能涉水而過,可到了夏秋雨季就暴漲千倍,沖毀橋梁、淹沒人畜田地。
這條河對寧州以北居住百姓最大的作用,是把山里的柴禾沖到下游河灘,等水退了能撿柴禾。
沿著環江,經過兩岸被賊災戰火摧毀的荒蕪田地,走到距合水二十余里與葫蘆河交匯處,周圍熱鬧起來了。
云交月登上山梁瞭望,沒多久就持矛奔下山來:“姐姐,就是這了,東面山上連營十里旌旗遍地!你快登山看看!”
云交月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看見的景象。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景象,離著還有至少二十里遠,就能看見沿山梁向東延伸的山地間,一片密密麻麻的營地在旱作梯田上層層展開,一眼望不到邊。
恍然間好似遠遠看見一座鎮子,甚至說鎮子已經不合適了。
整個慶陽府即使是在萬歷年間,也只有十五六萬人,如今經歷數年饑荒與兩年戰亂,存活百姓散布于四縣一州及廣袤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