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涼城外,火光沖天。
西城以南,金蟬子麾下數千饑民蟻附攻城,長梯繩索,攀爬而上,被城內衛軍擊退后圍困叫罵,喧囂不已。
金蟬子穿著不合身的飛魚服,打著哈欠站在東城的城門樓上,聽著遠處炮聲陣陣,看城外火光沖天,揉了揉惺忪醉眼。
他對當下的情況有點迷糊。
他是平涼府本地人,三天前還是個鐵匠。
就在那天,他認識了個新朋友,那個朋友說他叫艾繼先,是個在固原當兵的米脂人。
艾繼先請他喝酒,這年月飲酒可是件稀罕事,倆人要了兩壺燒酒,基本都讓他喝了。
席間聊天也凈是痛斥朝廷不公、藩王盡取平涼膏腴沃土的事,越說人心里越不快,喝得暈乎乎,艾繼先說在他這平涼鐵匠身上,看見了能成就大事的氣概。
把人捧得挺高興。
后來發現那車店的小二和掌柜都被綁了,整個車店住得人都是些老兵,他們說要奉自己為主,在平涼干一番大事。
但凡沒喝酒,他都不會敢答應這樣的事。
可心中五分醉意、兩分怒氣,再加上三分手足無措,被艾繼先稀里糊涂地套上了飛魚服,說干大事要起名號,從今天起他就叫金蟬子。
事情順利得有些離譜,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前腳混進東城,后腳城外饑民就處處響應。
這座連城有中尉以上宗室六百余人,服務他們的工匠役夫、歌姬伶人超過兩萬,其中一半都直接服務于韓王府。
災年里王府的祿米運送不及,整座城就像潑了滾油的柴草垛,只欠一個火星。
這個火星就是帶頭人。
現在他們有帶頭人了……
轉眼間上千平涼饑民在城外洗劫將軍、中尉們的府邸山墅,而后涌入東城,占領市集與城墻。
備受欺壓的工匠役夫在亂局中加入劫掠,向東城的將軍、中尉們發泄怒火。
平涼城鬧得最厲害的那個夜里,被城門樓里的金蟬子睡過去了。
如果不是醒在平涼城的城門樓里,遠處炮聲轟隆,金蟬子還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可這不是夢,城門樓外,鄰居牛老二穿著從被殺死衛軍那搶來的鎧甲,提鐵錘忠心耿耿向他報告。
金蟬子大王麾下已有兵將七千余,麾下三員大將,分別是左輔艾我秀、右弼艾繼先、先鋒官朱亶域。
如今酒醒了,金蟬子大王發現,手下這三員大將他都不太熟。
尤其左輔右弼,一個就跟他喝過一頓酒,另一個根本就不認識。
“左輔呢?”
牛老二搖搖頭,不知道。
“右弼呢?”
牛老二還是搖搖頭,依然不知道。
“那先鋒官呢?”
這個牛二知道,往西邊一指:“朱老爺正攻城呢!”
朱老爺啊!
金蟬子知道了,這個朱亶域是城外的朱老爺,非常有名兒的宗室被廢庶人,平涼城的乞丐團頭兒。
手下有幾個中尉和庶人乞丐,平日里擠在城門口向那些出城的宗室或王府官員乞討,有了余糧就救濟其他宗室庶人的孤兒寡母。
牛老二說,攻打平涼城,大多數兵將都忙于搶掠,只有這位朱老爺領上千人執著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