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宗很滿意地笑了,道:“我看了王府賬目,你們的收入主要為四塊,一是祿米,這些祿米納糧,大部分來源于平涼府的平涼縣、鎮原、涇州、華亭、靈臺。”
“第二是自有王田交給佃戶耕作的租稅、放銀糧的子息;第三則是在平涼東城開辦的那些官府邸店;第四是來往東西販茶馬,近年不太行。”
劉承宗問道:“你難道就沒發現,除了商隊,掙的全是窮人錢?你多掙一分,百姓就窮上一分,對你們的恨意怨念就多一分。”
韓王非常疑惑:“不是,這佃田有佃金、借錢有利息、百姓要納糧,這難道不是天理?”
“你說的沒錯,這是天理,但人活不下去要造反,造反殺死人,殺誰?誰有錢糧殺誰,也是天理。”
“這與好壞無關,只是如今天翻地覆,天理一視同仁,天要你死,你是窮人遵循天理,就餓死;你是富人遵循天理,就殺死,你想活?就是逆天。”
韓王表情難看,拍手道:“我想賺富人錢來著,差一點就賺著了……都怪金蟬子,來得太早,他若晚點來,我跟你說,將軍。”
他抬起四根手指:“晚破城一個時辰,本王就能裹著四萬兩從宗室那賺來的錢跑了。”
劉承宗不知其中關竅,也不在乎,反正那些銀子現在都已經送去鎮原,便擺手道:“你想活,首先要有民心,要民心,就減租減息,本地的百姓不反感你,你才能活。”
“其次這座城,太大了,城周九里,城墻上一步一人,要五千守軍才夠。城墻就是永固軍陣,你的軍陣如此松散,怎么可能守得住?”
“唔……”
韓王聽著軍事常識目瞪口呆,恍然大悟道:“是這樣的嗎?原來守城不是越大越堅固越好,本王一直以為堅固高大就固若金湯了。”
正好觀瀾閣有紙筆,劉承宗把書放到一邊,心想得了韓藩那么多財貨糧草,正好韓王也有這危機意識,就順水推舟幫幫他,讓他活下去。
這年頭想讓一位王爺活過今后十幾年大戰可不容易。
他取來紙筆,坐回去道:“你派些人做幾支商隊,載了茶去西寧,幫我帶些人出去打前站探情報,看看青海湖附近如今怎樣光景,周遭駐牧的都是那些部落,西寧又有那些土司、將官。”
劉承宗邊說,韓王邊點頭:“這有何難,簡單得很。”
“我還沒說完,除此之外,在那邊把茶販了,置下倉儲,沿途購置農具、木料、鐵錠、棉衣等物,代我賄賂官吏,我可以給你錢。”
這事,韓王面上有幾分犯難。
他膽子很大,甚至一度真想過跟著劉承宗往西跑,哪怕十年八年后死在西邊,也能有一番大冒險,生活不無聊。
若能被劉承宗擁立,讓他也過一把造反的癮就更帶勁了。
甚至在劉獅子還沒發現的時候,就收獲了一名親王小迷弟。
但前提是劉承宗這支軍隊能保護他。
韓王見慣了平涼衛的軍士,一度以為朝廷軍隊都那樣。
其實平涼衛的軍人還不錯,每年都要去秋防或調往別處班軍,因此有一批堪戰之士,只不過常年貧苦生活,這支軍隊的精神面貌很差。
而且在鎮壓本地百姓時,士兵沒有多少戰意,比較溫和的會把銃炮弓弩朝天放去,激進的就直接反叛了。
叔叔舅舅們在城下喊殺,城上守軍哪個能不瞻前顧后。
這種情況下看見劉獅子的威武之師,韓王腦子里只有四個字。
媽的,橫掃天下!
反正看劉將軍的心性,別管去哪,只要自己不干錯事,多半也不會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