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高應登策馬回還本陣時,馬背上攔腰扔著個被俘的關寧兵,模樣像打了勝仗一樣。
但實際上雙方交戰不過片刻,高應登的心肝都在顫,這幫人在馬背上打三眼銃、打鳥銃。
其實算上敵軍戰馬被斃倒的摔傷,兩邊騎兵才算打了個平手。
高應登走馬過來,將擒獲俘虜往地上一丟,歪頭看著自己被打沒了一塊的鐵臂縛,心有余悸:“這幫蠻子,三五步提著銃往臉上懟,真是不怕死。”
劉承宗登上還未修好的土山,向敵陣望去,就連跟楊耀糾纏的那些騎兵都返回了他們陣中。
讓他不禁疑惑,敵人這是想干嘛,打算成建制逃跑?
隨即他就在心中把這猜測否定,關寧軍的戰馬不足以支撐他們長途逃遁,跑不掉的。
如果不是為了跑,那就是為了攻。
劉承宗命親兵傳信,道:“告訴前陣做好防御,敵軍要發動總攻了。”
片刻之后,敵陣人喊馬嘶,一個又一個騎兵隊向軍陣正面奔來,他們更加激進,三眼銃、鳥銃貼近至軍陣十步之內打放,不計代價地向正面展開強攻。
隨后,硝煙邊沿有騎兵下馬,距二三十步,以弓箭與軍陣對射,只打最外側持長矛的輔兵。
一時間雙方傷亡激增,關寧兵才拉弓射倒一名輔兵,緊跟著就被輔兵身后的戰兵用強弓放倒,甚至有可能被鳥銃手直接擊斃。
即便輔兵看身側袍澤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仍不敢逃跑,沉下身子持矛守御。
有些輔兵是來自寧夏和固原的邊軍,還有些輔兵曾經為上天猴的部下,那些人至今都沒辦法長時間穿戴甲胄,但他們的紀律甚至要強于邊軍。
實際上他們和關寧軍的兵力來源更加相似,他們都經歷過,沒組織沒能力的烏合之眾如何被敵人如割草般大肆砍殺。
也經歷過如何用紀律與組織,與強敵對搏并取得勝利。
他們知道軍陣意味著什么,在軍陣里人會死,運氣很壞的人會死;但當失去軍陣,只有運氣很好的人才能活下來。
他們持丈五長矛穩穩站在軍陣邊沿,等待著硝煙里沖出大量持刀矛的騎兵,只要再守住一次,敵軍的這一波進攻就結束了。
獅子營都習慣了關寧軍這三板斧。
不過這一次,沖破硝煙的關寧兵真敢往上撞。
硝煙漸散,戰馬被抽得不住嘶鳴,持刀槍的馬隊呈卻月狀,用刀槍驅趕著上百匹戰馬,視打來鉛子炮子如無物,奔踏叫喊著沖向獅子營本陣。
戰馬像一道巨大的潮水,排山倒海般涌來,在正面陣線戰輔兵的視野里,仿佛天地都在顫抖。
曹耀和高顯都瞪大驚恐的眼睛發出叫喊,八門獅子炮齊齊開火,戰場另一端的楊耀同樣像瘋了一般,率馬隊疾襲敵軍腹背。
可是沒有人理會他。
戰馬摧折長桿,隨即斃倒,更多戰馬越過尸首沖入陣線,鳥銃手倒提火槍輪砸不停,或干脆抽出刀來貼身宰馬。
而在轟踏而來的馬群之后,一個又一個騎兵隊向軍陣缺口沖鋒而來,延綏鎮西路副總兵曹文詔位于最前,然后是他的侄子與其他將軍,再然后才是普通馬兵。
劉承宗在土山上轉頭,揚臂自后向前,命令后陣軍士向前壓去,他從紅旗背上抽出雁翅刀,跳下土山率隊壓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瘋狂。
“關寧軍,我來收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