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蕭關,干旱不見了。
但沿途地方的情況讓劉獅子似曾相識。
他依然沒有走出群山,只是經過一座山,前往下座山,抬頭是山,低頭還是山。
途徑村莊,分明已離開陜北兩千里,可每座村子都有他的家鄉味,百姓活得不高興。
只是離絕望,還差著一根稻草。
“將軍不用記,記也記不住,記住了他們也不關你事。”
曹化淳騎著匹溫順小馬兒,低頭瞧了一眼出宮時帶出來的西寧土司名錄,對并馬前行的劉承宗道:“知道西寧有納馬番二十五家就夠了。”
劉獅子微微皺眉,癟著嘴道:“不對吧?我是青海宣慰使,他們是土司,怎么能說不關我事,何況不關我事……曹公公跟我說他們干嘛?”
曹化淳看了他一眼,笑道:“往后都是同僚,大帥理應知道他們,西寧的土司屬陜西,不歸青海管。”
劉承宗點點頭:“也是,都是同僚,往后理應互相照應。”
曹化淳嚇得忙擺手,要不是陪天啟皇帝打獵時練出的騎術,非得栽下馬背英年早逝,口中連道:“不用照應,讓他們在山里自顧生理,劉將軍別搶……”
一不小心說出心里話,把曹化淳急得,好像嘴是借來的急著還一樣,快速道:“別,別管他們就是了。”
說實話,來之前崇禎皇帝給曹化淳交代了好多。
當時曹化淳想的很好啊!
一個知書達理忠孝仁義的秀才,以一個迫不得已搶掠造反的身份,用句句肺腑之言,想盡辦法給陛下寫了一封真摯感人的書信,求封到青海那么個天外苦寒之地。
當時曹化淳心里構建出一個類似徐晃的身影,早年出身白波賊,后來痛改前非立下功業。
進了青海背靠西北首富的河湟谷地,需要青海宣慰使司做的事情也不多。
依托河州、蘭州、西寧,只需要將隔絕番虜這種國策,代朝廷貫徹到底既可。
說起來,劉承宗的父親與兄長,倒是跟曹化淳想象中差不多。
父親是個心思深沉的老舉人,做過朝廷地方基層主官;兄長也是個年輕將官的模樣,父子倆都是有條理、合規矩,一板一眼的正派人物。
唯獨到了劉承宗這……大意了啊,還五子良將呢,這哪里是徐晃?分明是董卓。
要說吧,劉承宗也沒做什么,但就是讓曹化淳感到害怕,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么。
這人從心底里,對朝廷就沒啥尊敬、也沒啥畏懼,感覺像俺達封了貢似的。
還指望他隔絕番虜呢。
曹化淳心想,往后甘肅河湟,不但需要隔絕番虜,還得隔絕番虜和劉承宗。
“左光先呢?”
曹公公在邊上正想著,就見有幾個賊卒子跑過來,遞上幾幅畫,劉承宗就讓人喊左光先。
被楊鶴派來的左光先也不容易,攏共帶了那四五百人馬,又要護著前邊、還得護著后邊,時不時碰上想來敲竹杠的官員,還得搬出曹化淳來嚇人。
說起來真是有趣,居然還有官員想訛劉承宗的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