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
這次不用尕馬和尚說,陳師佛說道:“沒有寺廟,相當于漢地沒有儒學、沒有市場、沒有放貸的當鋪……漢地人多,值得每個縣城修個儒學,這里不值得。”
劉承宗點點頭,其實還有更深層的東西,陳師佛沒有說。
僧人有修寺廟的動力,也能從中獲利,但若是世俗貴族,他們沒有修那么多儒學、市場、當鋪的動力。
何況即使有這動力,也絕非劉承宗的初衷。
一直到這里,劉承宗的表情才終于輕松起來,他搖搖頭,仍然看向尕馬:“我需要你是個世俗首領,你能做到么?”
尕馬笑道:“我必須是個世俗首領,我需要成婚,生娃娃,才能延續土司。”
“那就行了,不過在此之前你要招募軍隊去打仗,白利王我來對付,你和蒙古牧兵一起,向囊謙所有投降、叛變的貴族進攻,收回他們的土地。”
尕馬和尚一直侃侃而談,因為他了解這片土地,更懂得這些現狀的深層原因。
就好像這間屋子太過狹小,而尕馬和尚知道,這是因為山太高、城堡也太高,三層居室需要更多支撐,屋子只能狹小。
唯獨說到打仗,尕馬變了臉色。
這將是一場大清洗。
“大帥,如果這樣,囊謙就沒有貴族了。”
“我不是讓你殺了他們,是讓你收回他們的土地,把囊謙徹底握在手中,我可能會安插一些官員,我的人需要學習治理地方。”
劉承宗點頭道:“但那些土地會屬于你,你將不是名義上的囊謙之主,而是實際上的囊謙之主。”
囊謙對劉承宗來說是個天選之地。
白利王的軍隊摧毀了寺廟,戰爭毀壞了原有的權力構成,當戰爭結束,這些東西會隨這片土地上人的意志緩緩修復,直至恢復如初。
在戰爭結束的三四年里,都屬于權力的真空與再分配時期。
非常適合改革實驗,但怎么改革,不是劉承宗說了算,而是這里的人們說了算。
“你需要掌握權力,推行些更加進步的東西,什么是進步?并非只有一下子均田免賦才是進步,阻力大,向前拱卒……你聽不懂這個。”
劉承宗看著尕馬和尚,起身笑道:“從吐蕃的奴隸制向農奴制度過渡,這本身是進步,從奴隸到奴仆,也是進步。”
“廢止濫用肉刑,保證奴仆的生命安全,更是天大的進步。”
劉承宗從來不認為,他需要一步登天,做到盡善盡美。
他需要做的并不多,也不難。
只需要不管前方阻攔有多大,頑強向前,進一寸就有一寸的好。
囊謙土司的存在最大意義,在劉承宗的規劃中,是用來承受改革的反噬。
成功了皆大歡喜,即使失敗,也是對統治青藏增加更多經驗。
“踏踏實實跟著我,不要只盯著囊謙一個地方,囊謙太小了,你應該看向整個青藏,你所做出微小的改變,都會讓你的名字傳唱后世。”
尕馬和尚面上既有得到大量土地的欣喜,也有面對強敵的忐忑,向自己開刀,這多疼啊!
“大帥,這事完全可以讓蒙古人去辦,我要朝那些貴族作戰,還怎么從他們那征募到軍隊?”
“這事可不能讓蒙古人幫你全干了,你的土地,當然你來征服,你可以頒布第一條律法了,抽調跟隨于你的貴族麾下奴隸,勇敢作戰的,將被你以一頭羊的價格從主人那里贖回。”
“然后憑其軍功,賜予二十畝到一百畝不等的土地,投降的奴隸奮勇作戰,也能得到這樣的賞賜。”
尕馬一撇嘴,合著那些土地還是要賜給奴隸。
劉承宗笑道:“這才多少地,你會沒收許多貴族的土地,就算解放一萬五千個奴隸,全給一百畝地,也就才一萬五千頃地。”
“快去吧。”陳師佛笑道:“那些貴族的土地在向你招手,最終你能收到一萬五千人的賦稅,你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