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到殿內,一只花瓶先飛了出來,啪一聲摔在歸云腳邊,四分五裂。看那成色就知價值不菲。
歸云廣袖一揮,那花瓶眨眼間便恢復如初,自己安安穩穩又立到了窗邊的案幾上。
身后的王公公大吃一驚,張嘴道:“這……”
歸云回頭道:“無事,你且退下吧。”
王公公急忙作揖溜了。
皇帝與歸云怒目而視,幾步走到窗邊又把花瓶掃在了地上。那只可憐的花瓶再一次被人五馬分尸。
皇帝道:“我讓它碎它就得碎,你敢跟朕作對?”那語氣和“我讓誰死誰就得死”一樣。
歸云目光如炬冷眼旁觀,許久才道:“不知兒臣何處做錯了,讓父皇如此生氣?”
皇帝指著這個從未喜愛的兒子,手都在抖,道:“你還敢說,你那副字是何用意?”
歸云神情淡漠,看著自己的父皇像看一個陌生人:“父皇慧眼如炬,不是一早就明白了兒臣的意思嗎?元河兩岸的百姓正在受洪水之苦,可父皇卻揮手就是千金。既然你可用千金為皇后娘娘建造一座閣樓,為何不愿為元河的百姓賑災?”
皇帝怒道:“你住口,朝堂之事你懂什么?你怎知我沒有賑災?那元河兩岸洪水泛濫并不是今年才有的,我年年都播賑災款,可也沒見有什么效果!我為何還要白白把錢扔進水里?”
歸云道:“那為何不鞏固堤壩做好屏障,就任由洪水年年泛濫?”
皇帝氣的又摔了個茶杯,歸云一臉視死如歸,哪怕今天父皇要將他賜死,他也要把話說完,仍繼續道:“你可知你隨手扔掉的一只花瓶,就可供一家普通百姓吃上三年?你可知你建造的那座金殿,可鞏固多少里的堤壩?你可知你這一場百官盛宴,吃掉了多少百姓的血汗?!你不知,因為你眼中只有自己。”
皇帝簡直要七竅生煙了:“朕竟然生了個好兒子啊!真是了不得,可以教訓朕了。”
歸云俯首道:“兒臣不敢,只是想讓父皇看看元河的百姓,再看看母親。既然你說我是大兇之命,我九歲便去了道觀修行,為何母親還要像個傭人一樣被皇后娘娘指使?”
皇帝愣了一愣,哼笑了一聲,道:“朕以為你是為百姓請命,卻原來也是包藏私心,是為了你的母親謹妃。”
歸云抬頭看他,目光如電道:“我是為母親,也是為百姓,但最終卻是為了你。我不忍心讓您在史書上留下一段罵名。”
皇帝渾身都抖起來了,胡子呼呼飛起,怒道:“你……”
歸云快速繼續道:“做為父親,你拋棄幼童不管不問,做為丈夫你讓你的女人為你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做為皇上你不能時刻以百姓為先。你做什么都不夠用心,真是……”太失敗了幾個字雖未出口,但立場已經十分明晰,不用再說。
皇帝被自己的兒子如此數落,即便無人在場也讓他顏面盡失,卻又無力反駁被逼的節節敗退,怒吼道:“來人!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趕出宮去!”
歸云又是長袖一舞,屋內花瓶茶杯,被摔壞的所有東西都恢復如初,安安穩穩的立于原位,歸云負手而立道:“希望父皇不要再摔砸東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說罷他便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站了一圈侍衛正與泓澈幾人對峙,兩波人好像隨時準備大打出手。歸云拉開屋門,兩波人都松了口氣。
泓澈道:“殿下。”
歸云淡淡一笑道:“各位請退下吧,父皇已經消了氣,我們即刻便出宮。”
侍衛們你看我我看你,還是俯首退了下去。
三殿下雖不得寵,但自小修行,也不是他們這幾個人能攔住的。
謹妃又站在重華宮門前等他,一見兒子回來便立即迎了上去,關切道:“你父皇找你何事?”她沒聽人說宴會上父子兩個怎么了,反而聽到了對兒子的一番欣賞夸贊,以為這次父子關系有所緩和,沒想到晚間又突然被叫了過去,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她免不了一番擔憂。
歸云道:“讓母親擔憂了,無事。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
謹妃還是不放心,拉著兒子進了殿。
歸云道:“觀中突然有事,我要趕緊回去一趟。”
謹妃萬般不舍想要留兒子,但也猜到有事只是托詞,問題還是出在皇上那里,不敢開口隱瞞,只道:“不知下次再見又是何時?”
歸云道:“隨時。”說著便從懷中掏出兩面銅鏡,交到母親手中一面,道:“這兩面銅鏡是一對的,你若想我就在銅鏡上摸三下,就能看到我了,只是聽不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