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敲過四更的棒子,商陽城中各家各戶開始放炮竹。
等點上香后,各府的郎君女郎,以及仆婦、婢子、小廝一同往宜峰塔那兒趕。
各府的馬車,先供父輩們使用,畢竟聽道的事,年輕的郎君和女郎不怎么興趣,把馬車讓給父輩們,也正是為了逃避聽道的事。
四更天時,夜風颯颯,但街上燈火通明,將東西兩街照的如白晝一般。
此時兩條街上的人聚集很多,大部分是走商的商販和小攤位。
有的商販來遲了,擠到幾個攤主前,引起來幾家攤主的爭吵,尤其是西街上,攤位鱗次櫛比,不留縫隙。
今日,幾乎全部商陽城的貴人,全都匯聚在了西街的宜峰塔下。
喬譽早在前些天已經部署過兩邊街道的布兵,大部分是按照往年的慣例來,但為了不擁堵,喬譽重新抽空了幾條小道,為了避免主道擁擠,幾條小道疏通街道,供各府馬車穿行。
外面喧鬧非常,而喬府里依舊安靜的針落可聞。
蕭靜坐在銅鏡前已經有一會兒了,府外的街上,她能聽到車輪轂轉動的聲音,一輛接著一輛,還伴著幾聲車夫的吆喝。
她回神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草青色的大袖條紋束腰長裙,外披霜色大氅,灰白相間的毛領襯的臉又小了幾分,臉上依舊很白,只是有點暗沉,眼底黑圈尤為嚴重,昨晚她睡的不好。
她一想到昨天偷聽的人,以及今日巳時三刻宜峰塔要倒下,成千的人會犧牲,便遲遲睡不下,想到前世的悲壯,她心頭顫抖,頭皮發麻。
她不是什么好人,準確的來說,她是小人,唯利是圖。
不管今日死多少人,和她沒有關系,她犯不著趟這事。
可為啥,心底還是不忍呢?
總在救與不救之間掙扎著,她能重生她都覺得是不可思議的事,又怎能再去透漏天機?
她想她還是不要多事,選擇不救吧!
與閻王爭人,她還沒那個膽子,更何況是逆天而為,與天斗?
蕭靜起身站起來,準備去后殿伺候喬譽起身。
前世她沒有親眼見到宜峰塔倒下的一幕,今世會親眼看著大梁人心中的塔,是如何倒下,而那幾個該死的人又是如何死于塔底。
她長出一口氣,臉上透著不忍,那些無辜的人……
唉!
到時再看吧!
蕭靜不想了,系好衣領,先去了喬府衣庫取衣裳,將今日喬譽穿的常服取過來,然后送去后殿。
這幾天都是她伺候喬譽起身,喬奪和喬目早上睡到太陽出來后,才遲遲來請安。
每天晨早她送去常服后,便去取洗漱的盆,柳條,海鹽,錦帕……
直到她準備好一切,才去喊喬譽起來。
她估摸著時辰,蕭靜站在門口等候片刻,感覺差不多寅時了,她敲門而入。
喬譽說過,不必等他回應了再進去,只要她先敲門,便可以直接進入他的后殿。
蕭靜站在屏風前,躬身行禮。
“大司馬,寅時了,該起身了。”她輕聲喚著。
內室里喬譽:“……”
片刻后,沒有等到里面回聲,蕭靜又等了會兒。
平時,她進入殿里時,喬譽幾乎都起來了。
每次她聽到他回應進去,喬譽已經坐在床邊,穿著里衣正在梳理他的長發。
而她站在這兒,也能聽到些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