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裴玉葫的身體已經被吞掉了一大半兒,只剩肩部以上還在苦苦支撐著,他粗粗喘著氣,素來沉穩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疲憊,身后的漩渦吸力仿佛永不休止,不僅吸走了他的體力,還讓他漸漸失去了對四肢的掌控。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你們散開點兒。”陳見慈站在距離漩渦不到一尺的地方,膽肥心大的伸進去一只手,驚得瓊野急忙喊道:“主人!”
但實際上,陳見慈被漩渦吞沒的手掌里正握著烏雪,刀身發亮,上古神兵的威亞頃刻間流瀉出來。
漩渦忽然間加速旋轉,引力驟增,又是一大口,把裴玉葫的肩膀也吞了進去,扶光派弟子慌張起來,一邊奮力拉拽著他,一邊把祈求的目光放在陳見慈身上,一雙雙黑眸飽含淚光,叫人為之動容。
“同我博弈?”陳見慈冷笑著,又將手腕進的深了一些,手指用力,感知到她情緒的烏雪猛地顫動,自刀尖向下亮起炫目的白光,慢慢蠶食著周邊的黑暗。
就在這一刻,時機已到!
陳見慈手腕一動,細長筆直的烏雪被她翻轉,刀尖對準下面無盡的暗色,用力一刺。
斬金截玉的長刀,勢如破竹——
釘進虛實難分的黑暗中,剎那間,漩渦像被掐住了喉嚨,旋轉的方向都開始扭曲,一會兒吐出裴玉葫一部分身體,一會兒又把他卷回去,反反復復,癲狂無比。
“唔!”如此折磨,饒是裴玉葫這樣心思藏匿得夠深的人,也忍不住痛哼出來。
陳見慈神色一凝,另一只手也伸進去,同時體力不支的半跪在草地上。
“主人!別逞強!”
瓊野站在她身后,護著她的安全,滿眼擔憂。
其實所有人都看不到漩渦里的狀況,陳見慈也不能,但她與烏雪感識相通,當她的雙手都握住刀柄時,主仆的意識終于緊密連結起來,陳見慈小聲念著引氣入體的咒語,秘境內充沛寬裕的靈氣頓時卷起小型颶風,瘋狂罩住了她。
阿桐的身體猶如一個中轉,把這些濃稠的靈氣送至烏雪體內。
“破!!”
隨著這一聲嘶啞的低吼,扎在漩渦內的長刀爆發出熾熱茂盛的光亮,像一把鐵錘敲擊在琉璃上,將黑洞錘得粉碎,在一瞬間化作無數的光斑,向著整個結界邊緣迅速擴散,原本望不到盡頭的草原轟然倒塌,真正的巨塔地下城,展現在眾人面前。
從厚厚的云層中垂下的妙香藤,盤根錯節的糾纏在一塊,包裹著一座座石峰,石峰之上建造著數不清的亭臺樓閣,美輪美奐,可惜天光灰暗,凸顯著石峰之下的滾燙巖漿愈發鮮紅,它們不停歇的奔涌,侵吞著四周的水汽。
陳見慈所站立的位置,與那些石峰相隔百里,一道深不可測的溝壑橫在中間,濕冷的霧氣從深淵底部升起,彌漫到她的腳邊,一觸即分。
瓊野走到她身邊,似是懷念,又似在痛苦的回憶里掙扎,“這便是秘境的藏寶窟……”
陳見慈早已脫力,累得不想說話,抓著瓊野脖子上的毛發,翻身坐在它背上,“你可知如何抵達對面?”
“再向東走十幾里,會出現一座吊橋。”
這段路程不遠,瓊野一面和陳見慈低聲交談,一面小跑,很快就到了它說的吊橋前。
但霧氣里影影綽綽的吊橋,卻讓她們集體失語。
橋身全部損毀,破破爛爛的木板,稀稀拉拉掛在繩子上,釘在山崖兩側的石樁子也被不知名液體侵蝕,搖搖欲碎,恐怕輕飄飄的葉子落在繩子上面,都能讓石樁子斷裂。
陳見慈強忍住喉嚨里的一口血,目光投向遠方,她敢斷定,杜慧君與周若凝就在石峰上的樓閣內。
但她又看了看吊橋,眉梢眼角俱是一冷,一雙眼睛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沉沉注視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