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陳見慈的觸覺與嗅覺格外靈敏。
她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與對面的男人拉開距離,垂在身側的右手輕微顫動,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聯系不到烏雪。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陳見慈抓著燭臺,退回茅草屋內,冷聲道:“你是誰?”
“你?”那人似乎十分意外,急促地倒抽了一口氣,小心翼翼道:“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嗯?難道這幻境還自帶隱藏故事?
陳見慈嘴角抽搐,“我才從昏迷中醒來,四周甚是陌生,為何我必須要認識你?”
她的話極為冷淡,遣詞用句都透著疏離和漠然,黑暗里呼吸漸重的男人,似乎在從身上翻找什么,匆忙急切。
窸窸窣窣的聲音灌入陳見慈耳朵,她干脆回到床板邊坐下,將燭臺放在身側觸手可及的地方,等著看他能拿出什么東西。
那股桂花香氣從淡轉濃,兩人的距離重新被縮小。
“吱——”原先被打開的窗戶重新合上。
外面仿佛可以侵吞一切的黑夜,被土胚墻、木頭窗全部阻擋在外。
燭臺的火光慢慢地填滿這座小茅草屋。
昏黃的光線里,男人的模樣也逐漸清晰。
他穿著粗布衣衫,頭發凌亂,但面容白凈,眼神清亮,尤其是眉尾下方的月牙形淡粉色胎記,不但沒有丑化他,反而添了幾分柔弱可憐的意味。
“你看——”
他眼神閃躲,頂著滾燙的臉龐,背在身后的一雙大手捧著一竹籠流螢,送到陳見慈眼前。
星星點點的光芒,泛著淺淺的綠色,愣是把發黃的竹條都照得青翠,仿佛鮮竹一般。
“這是今年夏季最后一些流螢,等進入秋天,望天村便會被黑夜籠罩,直至第二年夏季。”
他喃喃自語著,“我說過的承諾,我肯定能實現。”
到此刻為止,陳見慈更糊涂了。
她把燭臺放回桌子,看著與開窗后截然不同的屋內光亮,終于明白了,在這個幻境內,黑夜才是主宰,并以光芒為食。
而這間茅草屋更像一個結界,能暫時屏蔽黑夜。
不過,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瞧著也不像是被創造出來的幻境傀儡,行為以及言語邏輯都很明晰,毫不含糊。
陳見慈趁著他不敢看自己的檔口,仔細觀察了幾遍,終于愿意和他交談:“那你可知我的名字?你又叫什么?以及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望天村,我是潮生啊,”他一臉疑惑,他不明白陳見慈為什么要這么問自己,“你是我的青梅竹馬,阿玉。”
“阿玉……”陳見慈重復了一遍,對面的潮生連連點頭,飽含期待地看著她。
許是他的眼神濕漉漉的,太像一只等待主人安撫的犬類,陳見慈有了點探索的興趣,“可是我確實不記得你了,怎么辦?”
潮生愣了一下,神情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他提著那個竹籠,小聲道:“沒關系,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隨著他的聲音淡去,茅草屋被寂靜填滿。
屋外的風低低嗚鳴,但除此之外,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
一種違和感讓陳見慈突然起身,吹熄了燭火,潮生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被她一把拉住,扯著衣服蹲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