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
雖說小姑娘有奮發向上的志向是好事,但自個兒并不是為人師表的材料啊。旁的不說,出言化物什么的,自己也是一臉懵逼。
準確來說,“出言化物”并非沈棠獨有。
例如祈善他們的“星羅棋布”,創造一個小范圍適合文氣施展的舞臺,將文氣化作墻垣阻擋敵人,擾亂陣型,這些也是“出言化物”。例如共叔武、半步、公西仇、翟樂這些武膽武者,言靈化出兵卒、武鎧、戰馬、武器,這些同樣也是“出言化物”。
沈棠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她的文氣可以化出“食物”形態,被人體吸收、化為己用。
特殊,但又沒那么特殊。
林風跟自己學這個作甚
沈棠準備跟小姑娘“推心置腹”。
林風顯然是有心理準備的。
她沒有直接回答沈棠的詢問她為何要學習這樣特殊的“出言化物”而是反問了一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恕奴冒犯,郎君以為,什么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棠看著小姑娘因為守孝和苦修而清瘦的小臉,略有些詫異她的問題。同時又生出幾分莫名感慨,林風遭遇幾次大變,終是長大了。長大的不是年紀,是心態。
她并未隨意敷衍林風。
“安身立命的根本”
“這個問題我得好好想想。”
經過慎重考慮,沈棠斟酌著給出答案。
“旁人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的話,我的回答應該是能力真正掌控在你手中的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掌控的能力越無法被人輕易替代,你的處境就越安全,根基越穩。這個回答,你能明白嗎”
林風的眼睛出現些許的迷茫“能力恕奴愚鈍,未能完全參透理解”
倒不是她的理解能力不行,而是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力是無法被人輕易替代的。
一想到這個,她便心慌難受。
沈棠攬著小姑娘的肩膀。
“我給你舉個例子。”
沈棠虛指著林風的小腹“例如這里,作為一個女子,只要沒有先天疾病,待年紀到了能孕育子嗣的時候,便有了生兒育女的能力,這是男子所不具備的。”
沈棠畫風陡然一轉。
“但這種能力并不能成為安身立命的根本。因為世上男女對半分,如果只為了有個孩子,有一半的女子都能替代。同理,男子也一樣。如果女方所求的只是孩子,這世上有生育能力的男子都能讓她有個孩子,為什么非得是特定的一個人”
沈棠見林風表情更懵,她意識到自己的話題好像超綱,舉的例子對于這個年紀的林風而言也不妥當。話鋒一轉“舉這種例子就是告訴你,依賴與生俱來的”
林風卻道“奴明白了。”
沈棠愣了愣“你明白了”
林風點點頭道“嗯好比家慈她們,她們安身立命的能力是家世、是替父親管理好后宅、打理好宗族關系,而非誕育子嗣。父親有幾個孩子也是庶母所生”
沈棠心下暗暗咋舌。
林風又道“但這種能力,顯然不牢靠不然家慈也不會死于非命。尚在凌州的時候,家慈曾帶著奴去各家賞花,其中也不乏上敬公婆、下養子女,掌中饋一把好手的夫人,將一大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條,依舊受丈夫冷落責罵,一點體面都不給”
越說越覺得這能力讓她感覺不到一點兒安全感,林風所圖的,也不只是這些。
沈棠有些明白林風的不安。
“所以啊,正因為如此,你才要與你的老師好好學習。你有文氣,能凝聚文心,你的選擇遠比那些困于后院的女子多得多。”
林風搖搖頭“還不夠。”
沈棠問“還不夠”
“這世上文心文士有多少奴家還未凝出文心,不知品級、不知資質,除了性別與郎君一樣但作為女子這個性別,它并不能讓奴家言靈能力強大三分僅僅以文心文士而言,這世上有多少文心文士可以將奴取而代之這就好比女子能為丈夫生育,但丈夫要孩子,未必非這個女子一樣。郎君未來若圖大業,郎君為什么就非得奴家不可”
沈棠聞言,徹底愣住了。
好笑道“你擔心這個”
林風“前幾日念了一篇,其中有一句吾聞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那位夫人以色侍人,文心文士則是以才能侍主而非以情分侍主。郎君待奴有情,但這份情分又能維系幾時它能讓奴安身立命嗎”
這段話著實有些大膽。
林風腦子一熱全部說出來了,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勁,臉色刷得一下沒了血色,忐忑又害怕地看著沈棠。沈棠待她好,但她這番話卻有些“誅心”和“薄情”了
可她本意并非如此。
林風心中一直很不安。
她只是想讓自己變得特殊。
對沈棠而言,她獨一無二,能將她取而代之的人少些;放大環境,她也是特殊的,假使有朝一日陷落敵營亦能保全自身。真到那個處境,她除了靠自己的能力,還能靠誰她哪有第二份運氣碰到第二個公西仇
作為女性卻有文氣,這世上除了自己便只有郎君一人,林風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孤立無援,害怕被其他更優秀的人替代,害怕被沈棠忽略,害怕被整個世道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