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因為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宴安。
雖說鄭喬完全沒將沈棠放在心上,但宴安卻不能放心,特地遣派專人去看看,這位沈棠、沈幼梨是何方人士。傳信使者帶一紙派令文書與河尹郡守印綬,日夜兼程。
只是,使者沒想到沈棠并未進入河尹境內,而是在河尹邊境身上停下、休整。
“哪位是沈君”
使者一行共有十五人。
一名文心文士,一名六等官大夫、兩名五等大夫,其余皆為二等上造與末流公士,竟是一個普通人也無。這個陣勢連褚曜看了都忍不住眼皮微微一顫,深感不對勁。
河尹不大,又窮又亂。
正常人跑去上任,能活幾年都不好說,上頭也未必重視,只是送一份派令文書,何至于這般排場褚曜收斂情緒,細致周到地安頓好他們,再派人去請沈棠過來。
說是細致周到,其實也就那樣。
這么多人藏身深山,以帳篷為屋舍,物質條件也就那樣,頂多拿出點陳茶酒水,請使者潤潤喉、暖暖身,待遇堪稱簡陋寒酸。
這些人倒是沒怎么抱怨。
為首的文心文士環顧四周。
視線所及,不少老弱婦孺正彎著腰干活,或撿柴或燒水或縫制保暖冬衣,青壯看不到幾個。若非這些人精神面貌還不錯,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哪個難民營地
為首的使者呷了口茶,瞇了瞇眼,眼底泛著幾絲異色“這些便是沈公從四寶郡帶走的庶民似乎比傳聞多了些”
褚曜站一側,恭敬道“路上饑民甚多,主公于心不忍,能帶的都帶上了。”
使者垂眸,低聲喃喃一聲,道“饑民甚多沈君有心了,倘若庚國境內多一些沈君這般的人,或許天下太平可期”
褚曜并不搭話。
事實上,只要有鄭喬這樣的國主,再來一捆五郎這樣的“善人”,也能被殺干凈。
鄭喬一把爛牌打到近乎天胡的局面,的確令人敬佩,但從天胡優勢敗落成如今這樣,卻也是他自作自受,庚國百姓、辛國遺民沒有日夜咒罵扎小人,都算是有涵養了。
索性使者也不指望褚曜說什么。
等待的功夫,使者目光落向褚曜身上,見褚曜相貌年輕成熟,偏生長了一頭格外突兀的灰白長發,便隨口一問。
“先生如何稱呼”
褚曜道“敝姓褚。”
名字就不便告知了。
使者聽到卻問“是褚曜”
褚曜心頭狠狠一顫。
因為他重修文心一事,極容易暴露沈棠手中的國璽,于是對外一直隱瞞曾經的身份,只有親近的幾人知道他的過去。來人一開口便道出這名字,讓人心生忌憚。
不過,褚曜并無半分遲疑。
狐疑又驚訝地看著使者。
“使者怎知”
使者不答反問“哪個yao”
褚曜笑著道“光宗耀祖的耀”
使者又問“字呢”
褚曜道“字無晦。”
使者看著褚曜,褚曜神色坦然,甚至還要佯裝實力不濟被前者暗中以言靈試探“觀你周身隱約有文氣溢散,必是文心文士。”
褚曜道“實力低微,不敢獻丑。”
使者“你這個名字倒是讓吾想起一人,多年之前曾名震西北,也是褚國人。”
“使者說的可是故國三杰”
“故國”
“在下曾是褚國人,褚國滅亡之后,阿父替吾改了名,多少也寄托了幾分”說到這里,意識到褚國被滅多年,甚至連滅掉褚國的辛國也沒了,如今是庚國的天下,他自知失言,膽怯抿唇將未盡之語咽了回去。
使者能體會他的心情。
但也沒有就此罷休。
又問“你的文心花押呢”
除了比較特殊情況,文心花押都是隨身佩戴的,這玩意兒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類似于官員佩戴的印綬。在一些比較講究的國家,這甚至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社交禮儀。
有文心花押而不佩戴,很失禮。
“在下實力低微,文氣稀少,品階亦不高,維持花押有些吃力。”褚曜說完,已是無地自容,面色臊紅,但在使者目光注視之下,還是“吃力”地化出了文心花押。
銀灰白的文心花押。
九品下下,花押字跡粗糙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