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難回答“那你得有本事殺了我,若是沒本事,還請下次。”
“曜還以為依你脾性,會引頸就戮。”
褚曜說完,哂笑。
主將自然聽出褚曜話中的譏嘲。
他緩了緩聲音“此一時,彼一時,永固關是我答應人要守住的,若關門失手或者我戰死沙場,尸首任由你處置。挫骨揚灰也好,懸吊暴曬也罷,隨你”
當年褚府災禍,他還在邊境帶兵。靠著國主女婿這層身份才能幸免于難,匆忙趕回后,將貶斥庶人的父母接到祖籍奉養。
之后褚國國滅,幾經顛沛流離
他一直以為褚曜死了。
在祖籍給立了個衣冠冢。
之后,巧合被隴舞郡郡守所救。
褚曜想要他的命,他無話可說。
父債子償,本應如此。
但時移世易,在彼此分離的十幾年里,他也經歷了很多事情,無法縱情恣意、為所欲為。要說哪里最欣慰,應該是再見褚曜的時候,褚曜再獲文心,走出了泥淖。
“這樣吧”主將掏出甲胄內的匕首遞出去,道,“我打仗善用右手,這條左臂算是給你的利息,無晦,這樣可好”
褚曜靜默看著那柄匕首。
匕首模樣他很熟悉。
這是他少時贈予發小的加冠禮。
呂絕和徐詮兩個看得神經越發緊繃,特別是褚曜抬手握上匕首的時候,主將卻少見地松了口氣。只是,褚曜下一個動作出乎眾人意料。他,居然將匕首推了回去。
漠聲道“當年之事,曜不想再提。不管如何,你阿父有句話說得很對若無褚府多年精心栽培,絕無褚曜這人。那枚二等上中文心,我當年便打定主意,告訴自己,只當是償還多年的恩情。撇除這樁恩怨,我與你們兩不相欠,你的手臂我也不稀罕。”
褚曜難道不恨嗎
他當然是恨的。
從還未加冠那年開始,十數載都在恨意中度過,火焰灼心。他現在能說得這般輕巧,只是因為他現在重新獲得一切,所以可以風輕云淡地和過去種種恩怨和解。
他恩怨分明,不會因為后來的事情否認恩師多年的好。不管是恩師還是虞侍中,都算不上純粹好人,但也不是純粹惡人,不過是受王權壓迫不得不從的世俗庸人。
這世間,諸如褚曜一般遭遇的人,他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你我交情,到此為止。”
褚曜極其平淡地說出這話。
主將手中匕首險些沒有握住,半晌唇瓣翕動“啊,如此,也好、也好你一貫是個恢廓大度的,閎識孤懷、胸襟磊落倘若阿父知你尚在,或能瞑目”
褚曜只是微微蹙眉,并無波瀾。
虞主簿在一旁嘆了聲“但是”
沒下文了。
褚曜道“請說。”
虞主簿將話咽回去,欲言又止。
褚曜靠著效忠鄭喬才能恢復文心,而鄭喬作死作到這個份上,國境屏障岌岌可危,十烏那邊的野心已經膨脹到隨時可能揮師南下的程度。鄭喬內有民亂,外有豺狼覬覦,其勢力有累卵之危。自取滅亡,不過是遲早的。而鄭喬一死,褚曜也會死
當年驕傲入骨的文士真會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