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鐘功夫。
某個營帳被暴怒的文氣擠壓沖垮。
察覺動靜的兵卒趕過來,連主將一行人也被驚動。只看到滿面怒容,一副恨不得跟誰拼命架勢的虞主簿。陌生少年立在一側抹淚,褚曜雙手攏在袖中旁觀。
主將又驚又疑“這是怎得了”
很少見虞主簿會動這般大的火氣,視線掃過虞紫和褚曜,這倆人都不像是“罪魁禍首”,他只得伸手給虞主簿順氣,口中不斷安撫道“順順氣,老師且息怒。”
虞主簿鐵青著臉,雙目圓睜,眼眶布滿可怖的血絲,渾身僵硬,終于在眾人擔心目光下,“哇”得吐出一口腥濁的污血。虞紫擔心上前攙扶“叔爺爺”
主將聽到這個稱呼,詫異。
“你是老師族中子孫”
仔細看,確實有幾分相似。
虞主簿緩過氣來,臉色不似方才那么烏青難看,拍了拍虞紫的手背。
聲音沙啞道“無妨。”
他畢竟做了幾十年的心理準備,對兄長一家的生死不敢抱太大希望,驟然知道結局,心痛但還不至于如此氣憤。而虞紫之母,虞美人的遭遇卻是他無法忍受的虞紫親眼看著生母受苦,她的講述自然真實、詳細且感情充沛,讓人閉目一想就能浮現相應畫面。
致使虞主簿的血壓原地拉滿。
兄長后人遭此折辱
若非罪魁禍首已經挫骨揚灰,虞主簿能將他們尸骨從墳地里刨出來再鞭尸泄憤,氣得后槽牙都在打顫。隨著情緒過了最高點,理智也一點點回到了他的身體。
他偏首用挑剔目光打量虞紫。
盡管虞紫生父作惡多端令他厭惡,但虞紫畢竟是兄長一支僅有的一點兒血脈,再加上這孩子能明辨是非、孝順謙恭,并未沾染父系一脈的惡臭,倒是讓他另眼相看、頗為欣賞,眼神逐漸柔和,多了長輩看晚輩的慈愛和寬容。他道“微恒,你做得很好。”
虞紫可不是什么都不懂。
自家主公跟這位新認的叔爺爺立場不一致,自己總該做點什么
她啜泣道“不敢居功若非主公相救孫兒水火,如今焉有命在”
虞主簿沉了沉臉,長嘆。
說不出一句沈棠不好的話。
他也不是什么忘恩負義之人。
但,私是私,公是公。
即便有虞紫這層關系在,虞主簿也不能傾向沈棠。他緩了緩激蕩的情緒,平復紊亂呼吸,像是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主帳。若非臉色略蒼白,還真看不出問題。
主將被虞主簿的文氣吸引過去,沈棠幾個卻沒有,仍在原地靜靜等待。
直至雙方各自入座。
虞主簿“沈君此行來意,吾等已知曉,亦欽佩沈君有勇冠三軍之勢,必不會叫十烏賊子叫囂猖狂。只是永固關并非尋常關隘,涉及重大,不可輕易交托。此,還請沈君諒解。”
沈棠周身酒氣未散。
呼吸間仍帶著濃烈酒味。
神色微冷“如何諒解一山不容二虎,這么淺顯的道理,諸君難道不懂隴舞郡,唯有上下齊心才能堅若磐石。可爾等心中存疑、處處防范,我等又如何交托信任再者,不分青紅皂白,扣押隴舞功曹,此事不該給個交代”
她還惦記這波人扣押虐待褚曜呢。
這口氣不撒出來,不爽。
顧池聽到心聲,眼神怪異地看著褚曜,上下觀察這廝哪像是受虐待了
虞主簿道“吾等并未扣押褚功曹,只是故人相逢,留下敘舊而已,無晦可作證。至于您說的心中存疑、處處防范,更是誤會。全因沈君奉國主之命來此,而吾等苦王庭久矣,這才誤解沈君舉止是國主授意。吾等為保永固關不失,不敢掉以輕心,還請沈君諒解。”
這就是個誤會,即使真有錯,也是沈棠這邊舉止讓他們“應激”了。
褚曜也未出言拆臺。
權當是默認“敘舊”一說。
只是,各種緣由,彼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