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鬧劇折騰了半炷香才消停。
沈棠跟僚屬們角力,累出一額頭的汗。
她單手拎著那張形變扭曲、看不出原來模樣的青銅桌案,另一手將黏在嘴邊的發絲甩到腦后,氣喘吁吁道“行行行,我今日不搞死這個龜孫子,但這份恥辱我怎么也咽不下去。世家中人,欺人太甚不肯出仕就算了,我這個草臺班子也不是缺了他們不能運轉他們居然還辱我清名,敗壞你們的名聲今日之恥,必要他們十倍百倍償還”
眾人見沈棠稍微冷靜,一時松懈。
她抓住機會,一腳踹男人屁股。
渾身都是腳印的昏迷男人吃痛著醒來,在慘叫的背景音中滾出半丈遠,其他人攔都攔不住。沈棠咬牙切齒“來人,將他捆了找個新手軍醫看看,別把人醫死就行”
她以為自己是給受害者主持正義的青天大老爺,為了還原真相,不惜人力將受害者挖出來對簿公堂。她費這么大勁兒為何
因為不論男女皆有人欲,他們或者她們一旦掌控壓迫弱者的能力,不需要有任何引導,力量便會在潛移默化之間,蠱惑所有者如何使用它去獲得利益錢、權、色
女兵行為看著炸裂,但她要是他呢
深山老林水潭邊,一女子坐水邊操琴,此時來了名手中持刀還渾身浴血的悍匪。悍匪雖未用強,甚至還很有禮貌詢問她有無婚嫁,愿不愿意跟自己幕天席地野合。悍匪沒威脅,但手中的刀、身上的血,無一不是精神脅迫。性命受威脅,如何敢拒絕
同樣的錯,不應性別而有區別對待
男人到來前,沈棠自以為想得很周全。
但見到當事人,她發現她還是想得天真這男的真心以為人家是白送上門的。即便過程超出他的預期,但也是覺得被人壓制很丟人,絲毫沒有自己是受害者的意識。
如此,沈棠還能說什么呢
她只能將多余精力放在補全女營軍法。
同樣的空子不能被人鉆兩遍
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正常流程應該是沈棠派人將男人送回去,孰料男人張口就將世家拒絕征辟的真相捅了出來。沈棠如何不氣吃瓜吃到自己的頭上,還是個黃瓜
哐的一聲
沈棠將捏變形的桌案廢料摔地上,雙手叉腰“真是豈有此理非得殺上幾家,來一出殺雞儆猴,讓他們看看我的脾氣”
雖說國庫還算充裕,但誰會嫌錢多更別說她的私庫還背著不知幾年的貸款,干這一票,說不定能讓她提前無債一身輕。
眾人為阻攔沈棠發飆,都是上了真力氣的,以至于一個個衣衫不整。褚曜坐下略微整理儀容,沉吟片刻,勸道“殺雞儆猴也無法斷絕謠言,反倒顯得主公惱羞成怒。”
被殺的雞是閉嘴了。
但活著的猴兒未必會被震懾。
否則哪里會有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一說,這事兒光靠武力鎮壓是不行的。
“不能殺雞儆猴那真是便宜了他們”沈棠對褚曜的意見一向比較聽,“但我總不能澄清吧這事兒怎么澄清越澄清越澄清不干凈真是癩蛤蟆趴腳背,不咬人但惡心人我倒是無所謂,若不是這出,這個離譜謠言也傳不到我耳朵,但對你們不好。”
君臣的地位從來是不平等的。
二者間有緋聞,對君主至多批評兩句風流成性、放浪形骸,對臣子就刻薄得多。
不管臣子日后爬得多高、走得多遠、做了多少政績、賺了多少名聲,在桃色緋聞之下,光芒都會暗淡,甚至會將它們歸功于這段不正經的關系。底層庶民沒多少文化,他們不關心也無法理解超出他們認知的功績,但桃色緋聞不一樣,床笫之事誰不會
床笫之事隱晦又不方便拿在大庭廣眾下議論,但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同時也是最簡單的,能帶來刺激的行為。自然也是最容易被理解的,他們散播謠言的同時也會獲得窺探隱秘的滿足和刺激,與人產生共鳴。
因此,“黃瓜”傳播力度才會那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