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不自然地道:“這位兵爺好……”
她可算想起來了。
自己昨夜文氣耗盡,再加上作戰打出來的傷勢,疲累到了極點,剛到安全地方就睡死過去,一覺無夢至天亮。接應他們的人正是被她劫了稅銀的倒霉蛋——孝城駐軍楊都尉!
“兵爺什么的不敢當,義士喊我‘老楊’即可。我已經從翟先生口中聽說了義士的壯舉,欽佩得很,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楊都尉長了一張國字臉,絡腮胡,雙眉粗濃,黑眸威嚴,瞳仁偏靠上,瞧著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傲氣。一副外人看了就認為此人固執兇悍的長相,此時卻硬生生擠出幾分和善。
誰看了不說一句別扭?
沈棠:“……”
讓她評價,這笑容能嚇哭一個班的小朋友。嚇人歸嚇人,驚悚歸驚悚,但人家釋放的善意沈棠還是get到了。擺出一副謙遜乖順的乖寶寶表情,滿口道:“不敢當不敢當。”
楊都尉對沈棠的印象又拔高一大截——這樣有能力、有氣節、為民不為利、年輕卻不驕傲、謙遜有禮的少年人,不多見了!
特別是沈棠下一句便問他孝城以及叛軍的情況,追問叛軍糧草輜重被燒會不會撤軍,楊都尉越發欣賞沈棠了。他努力擠出和善的笑,輕撫胡須:“我已經派人去探查,一旦有撤軍意向,便立刻向城內駐軍發出消息,里外夾擊,讓他們有來無回!”
其實楊都尉昨晚就想派兵夜襲的。
不過,考慮到己方人數太少,叛軍營地情況不明,偷襲風險太大,便在翟歡的勸說下作罷。
沈棠道:“但——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轉移孝城百姓,以叛軍的作風,待他們緩過勁兒來,等待百姓的必然是雷霆報復。”
楊都尉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正欲開口,耳尖聽到一陣馬蹄聲在快速接近,原來是派出去的斥候趕回來了。看到斥候慘白的面色,他難得緩和臉色:“不急,慢慢說。”
在楊都尉看來,即便不是好消息,但也不會是壞消息,唇角始終噙著幾分輕松笑意。
誰知——
斥候的情報宛若晴天霹靂。
將他劈得腦袋一片空白。
兩個多時辰前,叛軍增兵兩萬!
楊都尉霍地起身,急得破聲:“增兵兩萬?何來的兩萬兵馬?這兩萬兵馬什么來路?”
奈何斥候怕暴露身份,不敢打聽太多,此時也是一問三不知,急得額頭直冒熱汗,生怕楊都尉會突然暴起殺人。祈善、沈棠、翟樂以及剛靠近的翟歡,四人瞬時鐵青了臉。
本以為夜襲燒了叛軍后營輜重糧草能換取喘息時機,再不濟也能擠出幾天時間,趁機轉移孝城百姓。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冒出來兩萬增兵,這兩萬兵馬是從天而降的嗎???
楊都尉比誰都清楚這兩萬兵馬的分量,心慌得手腳冰涼,喃喃:“此前一直沒動靜……”
翟歡道:“戰局瞬息萬變,倘若什么消息都盡在掌握,這伙叛軍也不會形成如今的氣候。”
沈棠憂心城內百姓。
“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一開始的叛軍就是個龐然大物,現在又增加了兩萬兵馬,這個陣容,瞎子也看得出來孝城是守不住了。樂觀一些,明天破城;悲觀一些,下午破城、晚上屠城……
如今只能指望主將不是啥嗜血之徒。
不過——
這有可能嗎?
有時候屠城還是不屠城,主將意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將那位頂頭上司的意愿。若是人家想“殺雞儆猴”,主將再仁慈也得下令。再想想鄭喬那一家子的神經病……希望渺茫。
當年鄭喬攻下四寶郡就用了極其血腥的手段,現在輪到被他折磨多年的兩個狠人兄弟……
唉,要知道正常人跟神經病的腦回路是存在代溝的,后者的行事也是正常人無法想象的。
百姓真只能自求多福嗎?
一時間,悲戚凝重的氣氛籠罩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