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男人眼睛一閉心一橫,忍著無盡的惡心將那兩塊肉吃下去,又在老將軍注視下將湯水喝完。咸腥滋味在味蕾停留不散,喉頭幾度痙攣,惡心感讓他雙目泛起水霧。
老將軍道:“下去,坐好。”
絡腮胡男人踉蹌起身,臉色煞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耳朵嗡嗡亂響,根本沒注意身邊的人又說了什么。當他再度回神,營帳多了一道陌生身影,老將軍對此人甚是恭敬。
絡腮胡男人就抬頭看了一眼。
登時手腳冰涼。
此人……他見過一面。
據聞是諢號“彘王”的鄭跖幕僚。
哦,所謂“彘王”就是那個以母豬為妻、豬崽為子的鄭喬兄弟,民間戲稱他是“豬王”,又因為他的名字,被鄭喬封為了“彘王”。絡腮胡男人不知道,彘王的心腹怎么也來了?
疑惑歸疑惑,但他也突然明白老東西為何突然逼迫他承認愛妾是密探,估計也是因為這位彘王心腹的存在。思及此,絡腮胡男人不僅不感覺暖心、懊悔自己誤會老父親,心頭反而蹭得冒出強烈的恨意和殺意。
為何會如此?
因為在他看來,自己是替野蠻子擋禍。
火燒輜重的內賊是野蠻子帶來的,他是罪魁禍首!結果只拿自己開刀,對野蠻子的錯誤只字不提。他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老東西舍不得野蠻子受委屈,便拿他的愛妾開刀!
一想到慘死的愛妾,絡腮胡男人內心的恨意殺意猶如滾沸的水,咕咚咕咚冒著泡。
只是,在場無人關心他的心思。
他也沒聽到青年領了八十軍棍。
軍棍也有分類,有針對普通士兵的,也有針對武膽武者的。后者力道非同一般,三五棍能把普通人打死,三五十棍能把武膽武者打得屁股開花,難以下地,更遑論八十軍棍!
老將軍問青年:“你可有不服?”
青年垂首,當著幕僚使者的面,神情恭恭敬敬地道:“兒子無不服,全憑父親決斷。”
幕僚使者也知不能打壓太過,笑著對老將軍道:“大敵當前,這軍棍不如先延后?帶拿下孝城,再上軍棍也不遲……”
老將軍給義子使了眼色。
青年起身謝過幕僚使者的說情。
出乎所有人預料,此次指揮作戰的人竟然不是馳騁沙場多年的老將軍,而是彘王派來的年輕幕僚使者。青年暗中觀察——使者相貌不算年輕,皮相看著三四十,鬢角已有些許灰色,身穿一襲漆黑暗紋儒衫,頭戴方巾,腰懸一枚精巧的朱色文心花押。
除了皮相端正,看著比普通人好看一些,其他的并無特殊之處,非常大眾化的文心文士。
只是——
青年跟幕僚使者眼神相錯的一瞬,他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此人雙眼黑得可怕,眼神無光,一派死寂。跟他對視一眼,便有種說不出的寒意自腳底板蔓延至全身,瘆人得很。
按照流程,該商談如何攻城了。
在青年看來,孝城守衛薄弱,駐軍防御稀爛,若是傾盡全力攻打一門,一兩個時辰就能破開。己方兵力已經是孝城三四倍,輜重糧草也隨著增兵的抵達而補充完全。
拿下孝城?
易如反掌!
但,幕僚使者的話卻讓眾將疑惑。
他的提議是只圍不攻!
絡腮胡男人當即坐不住了,出聲質疑:“這是為何?我軍兵力充足,給我三個時辰,不,一個時辰,若不能破開孝城城門,末將愿意提頭來見!只圍不攻得耗損多少糧草?”
這是打仗不是過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