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還沒到彈盡糧絕的時候。
真到那時候,尸體爛得差不多了。
沈棠則反問他:“假使你是城中的百姓或者士兵,從天而降這么多尸體,你是任由其腐爛生臭,還是隨地掩埋,亦或者圖省事兒,直接往護城河一拋?若是掩埋,蛇蟲鼠蟻餓瘋了也會將尸體扒出來,若是往護城河丟……你猜猜,百姓飲用的水干不干凈?”
這個時代,除了有些殷實家底的百姓會喝煮沸過后的熟水,絕大部分百姓都是喝生水。在他們看來,只要水質清澈就可以飲用,殊不知水中藏著大量微生物,甚至是寄生蟲。
身體再健康也禁不住這么造啊。
翟樂道:“這……”
他想說以往不都這么過來的嗎?
也不見到處都是疫病。
倘若連喝個水都這么危險,這世上還有活人嗎?只是沈棠說得信誓旦旦,讓他不由得信服。
“不管叛軍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么做……”沈棠說到這里頓了頓,神色微微黯然,不管是哪一種,她又能幫上什么忙呢?既不能力挽狂瀾擊退叛軍,也不能拯救孝城百姓于水火。
驀地,強烈的無力感讓她嘆氣。
眼睜睜看著一樁悲劇慘案發生卻毫無能力扭轉,個中苦澀滋味唯有自己清楚。她先前還笑話祈善有一身本事卻生性悲觀,既然看不慣這個世道,為何不積極投身其中,選個心目中的明主,盡心盡力輔佐,齊心協力平定亂世……不管怎么樣,總比說風涼話好。
如今再想想,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現在似乎能理解祈善說出那句“四方之地,從未有過‘局勢安定’之時”。不是他生性悲觀,只是少年熱血,還未被現實生活狠狠毒打,不知“平定亂世”四字的分量有多沉。
【舊江山渾是新愁】。
平定亂世哪有那么容易。
最后只落得一句感慨——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少年人啊……
沈棠那一口氣還未嘆完,被祈善一巴掌拍后腦勺上強行打斷。她捂著被打疼的后腦勺,怒目瞪向祈善,道:“你干嘛偷襲我?”
不講武德啊!
祈善皺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莫名其妙就開始喪。
那表情頹喪得像是給誰發喪。
沈棠揉著后腦勺咕噥:“我這不是突然明白你當時的心境了嗎?唉——不過你打了我,我不會跟你道歉的……下回力道輕點。”要不是沒惡意,她剛才說不定就擰斷他的手了。
祈善:“……”
好半晌才明白過來沈棠指的啥。
他哭笑不得道:“你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人感慨這個做什么?又不是遲暮得走不動道了。”
故作老氣橫秋的樣子可真欠打。
沈棠:“……”
祈善又挑了挑眉,調侃道:“幼梨才十二,我也才二十四,這個年紀就開始感慨‘終不似,少年游’,你讓褚無晦感慨什么?”
他們都還年輕。
年輕意味著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