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回過身,大聲說道:“長官,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他一路小跑著進了巷子。
長衫男子則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周之煜調轉車頭,轎車沿著原路中速行駛。
剛剛那一幕,讓他心里多少起了疑心。
按照從常理分析,長衫男子從巷子里出來,十有**應該是附近居民。
可是,他和林毅竟然全無交集,兩個人就像不認識一樣,擦肩而過。
鄰居之間都不打一個招呼嗎?
當然了,凡事無絕對。如果長衫男子并非附近居民,而是偶然來親朋家里做客的外來人員,這件事就解釋得通了。
只不過,從概率上來講,這種可能性其實非常小。
常德的夜晚,寧靜而又祥和。
遠處黑魆魆的城墻上,傳來高亢激昂的嗩吶吹奏聲。
周之煜側耳聽了一會,竟然是那首抗日救亡歌曲《松花江上》。
這類歌曲在淪陷區是禁忌,也只能在國統區聽到。
感覺距離上也不是很遠,周之煜有心多聽一會,順著嗩吶聲把車了過去。
轎車停在了城墻根附近,從工具箱里找出一個手電筒,開門下了車,沿著樓梯朝城樓走去。
漆黑的城樓上,空空蕩蕩。
一名身穿學生制服的青年男子,舉著長長的嗩吶,以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忘我的吹奏著這首《松花江上》
在他的腳下,放著一瓶喝了一多半的燒酒。
周之煜慢慢走到近前,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一曲終了,青年伸手抄起酒瓶子,一仰脖,咕嘟嘟喝下去一大口,對著城外大吼了一句:“報國無門,勿寧死也!”
然后順著墻磚滑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語著:“給我一支槍,我要去前線,殺光小日本……”
他帶有明顯的東北口音。
周之煜手扶著城樓垛口,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說道:“既然想去前線,干嘛不去報名參軍。”
青年明顯有些喝多了,用力揮了一下手,大聲說道:“我去報名了,可他們不要我!”
“為什么不要你?”
“他們說、說我是赤色分子……”
“你是赤色分子嗎?”
“我不是……雖然、雖然我很想是……”
青年忽然閉了嘴,晃晃悠悠站了起來,瞪著周之煜,問道:“你是誰?”
周之煜笑了笑:“我呀,誰也不是。失眠睡不著覺,聽見有人吹嗩吶,就跑上來聽聽。”
青年哦了一聲,再次坐在了地上。
周之煜看了他一會,問道:“大晚上的,怎么到城樓上吹嗩吶來了?”
“在家里吹,人家還罵死我。”青年悶悶的說道。
“你是東北人嗎?”
“是。老家遼寧錦州。”
“怎么來常德了?”
“聽說這邊要打仗了,就趕過來投軍,沒想到,唉……”
“你是學生?”
“是。”
青年漸漸冷靜下來,說話條理也越來越清楚。
周之煜看了一眼手表,現在已經是夜里11點多鐘,于是說道:“小兄弟,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噯,你喝了這么多酒,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