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
“秦人來不及哀悼強秦,秦朝就迅速衰亡了,而后人哀悼它,卻不以它為鏡子,只會重蹈覆轍。”
“我們看到了錢引、中統交鈔、中統寶鈔、至元寶鈔,皆是廢紙一堆,也應以此為鑒,方知興衰。”
“朕以為,大明并沒有到可以發行紙鈔的時候,紙鈔刊印、假鈔橫行,再推新鈔,不過是車輪子轉了一圈而已。”
中國的歷史實在是太長了,長到車輪子轉來轉去印下了無數車轍印記。
歷史給人的唯一教訓,就是人們從未在歷史中吸取過任何教訓,這句話有時顯得偏駁,有時卻顯得極為正確。
紙鈔二字,對于大明還太早了。
再發行紙鈔,不過就是金圓券的翻版罷了。
“弛用金銀之禁,可自朕始,但是如何弛用?需要做到何種地步?又應該以何種方式弛用?都需要大家細細琢磨推敲,不可一蹴而就,否則與寶鈔何異?”
于謙深吸了口氣,陛下真的是越來越穩健了,去年頗有些急躁的陛下,現在越來越穩重了。
這是因為…朱祁鎮死了嗎?
于謙俯首說道:“陛下圣明。”
群臣皆俯首說道:“陛下圣明。”
朱祁鈺看著所有人說道:“這樣,今天鹽鐵之議,暫時到此為止,諸公回去之后,仔細思索,下次到廷議上,大家再群策群力,拿出一個具體的弛用金銀之禁章程來。”
“臣等告退。”胡濙、陳循帶著朝臣們,林繡帶著內承運庫的太監們,離開了聚賢閣,走的時候,依舊是議論紛紛。
而朱祁鈺單獨留下了于謙,只要于謙在京,而不在京畿地區推行農莊法,朱祁鈺每日都會留下于謙問政。
“朕天天擺弄算盤,都快成咱大明的戶部尚書了。”朱祁鈺并沒有下軍旗推演,而是拿出了象棋。
下不過,天天作弊也讓興安為難,畢竟大風大雨大冰雹次數太多了,難不成讓興安直接砸隕石不成?
隔天,隔天,玩一次兵推棋盤就好。
于謙笑著擺好了象棋,搖頭說道:“陛下勤政,事事勤勉垂詢,有太祖太宗之遺風,兼聽則明亦張弛有度,納諫求治,勵精不倦,乃英主也。”
朱祁鈺想了許久才說道:“朕打算讓農莊學著造紙,造墨,三經廠的紙墨昂貴,京畿、宣府兩地,俗字表和算術,已經不太夠用了。”
“陛下太心急了。”于謙十分認真的說道。
陛下總是有些急切,農莊法的推行,是一個長久的國策,它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時之功。
朱祁鈺當然知道自己這個急于求成的心態,他很有自知之明,但是這件事總是要辦的。
于謙認真想了想說道:“陛下,之前御史李賓言,要革罷大同左右四衛儒學四所。其實有一句說的有道理,別無空閑人力。”
“陛下,即便是三經廠印出來了書,誰有能教呢?”
“衛學舍現在的俗字表和算術已經都送了下去,等到衛學軍生帶著書,去了每里教書,也是不遲。”
朱祁鈺卻搖頭落子十分確定的說道:“大明有的是讀書人,他們不去,朕就逼他們去。”
于謙深吸了口氣,只手談對弈,卻是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必急于一時?”
“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一樹一獲者,谷也;一樹十獲者,木也;一樹百獲者,人也。”
“是謂曰,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樹,乃是種,培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