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四萬里的水路被打通,那么松江市舶司的大勢已成,事涉整個長江流域,萬民所仰之事,如何廢止?
這就是陛下所言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于謙已經開始想,景泰新政,如何能夠妥善的、穩定的、長期的運行下去了。
即便是子孫不肖,這條大江的水路,滔滔不絕,這就不是少數人三兩句話,能夠決定了。
朱祁鈺點頭深吸一口氣,從興安手中,拿起了朱筆,批紅了于謙的諫言說道:“那就先從這四萬里開始,十年不夠就二十年,至于這二十多萬里的水路,百年不夠,就千年!”
于謙寫的不是具體的政策,而是諫言,是一個方向,是需要經過廷議、朝議、計省商議,最后才會確定派人去執行。
朱祁鈺準了,只是批準這件事去推行。
萬民所系之大事,才不會最終被廢止,人亡政息的悲劇,應當終結,長遠的規劃,才是大明興衰的關鍵。
于謙是良言,朱祁鈺嘉納此言。
不就是四萬里嗎!
浚!
朱祁鈺笑著說道:“唐貴人產下皇子,朕決定給他取名朱見浚,取意浚通這二十萬里的水路。”
于謙這才知道,陛下又有了皇嗣,趕忙俯首說道:“臣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朱祁鈺站在秦淮河畔,看著滔滔不絕的長江水,問道:“誰來做這件事呢?疏通四萬里的水道,這可不是小事。”
于謙心中也早就有了人選,俯首說道:“巡河御史徐有貞。”
“他啊。”朱祁鈺滿是感慨的說道:“于少保和徐有貞有怨,此事若成,徐有貞也要青史留名,于少保果然大氣。”
于謙和石亨有舊怨,不也是把石亨從北鎮撫司的大牢里給撈了出來,為大明效力嗎?
在舉薦良才這件事上,于謙從來不計較個人的得失。
“陛下以為徐有貞如何?”于謙有點拿不定主意。
畢竟當初徐有貞可是站錯了隊,雖然徐有貞在張秋治理了運河水患拿了頭功牌,雖然徐有貞在河套挖掘三百六十里的景泰安民渠,這人治水做的很好,但是畢竟是站錯隊的人。
朱祁鈺倒是不甚在意的說道:“等他在河套忙完了安民渠的事兒,陳循他們也剛好做完了梳理之事,就讓他到長江來,疏浚這四萬里的水路吧。”
“陛下寬仁。”于謙松了口氣,陛下依舊是一片公心,即便是不喜歡徐有貞,但是能用,自然要用。
朱祁鈺對徐有貞的安排就是,這輩子就在天下治水吧!
既然有治水之才能,又不擅長政治之事,不如治理大江大河。
朱祁鈺最后看了夕陽下七道作塘,數個坍塌的船塢的龍江造船廠,上了車駕,向著南京城而去。
那是大明、是中華海權最璀璨的煙火,也如同煙火一般的短暫。
朱祁鈺回到了南湖別苑,眉頭緊皺的對興安說道:“太平伯楊俊送來了個美姬,是釣魚城守將冉琎的后人。”
“陛下不是安排她在南湖別苑了嗎?”興安奇怪的問道。
都住南湖別苑了,給個選侍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陛下這侍寢的宮女才幾個啊?
朱祁鈺猶豫了片刻,還是搖頭說道:“朕的大軍在播州征伐,她是播州人,萬一對朕懷恨在心,朕豈不是要遭殃?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還是算了。”
“你把她送去織造局,做一名織工,準其另嫁人家便是。”
選秀女選不上之后,宮里都會給一筆錢,讓其另嫁。
楊俊覺得冉思娘不好處理,朱祁鈺也覺得不好處理,思前想后,還是讓她自謀生路便是。
興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