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一年五六兩咱家還是出得起的。至于其他筆墨等物,我小弟他有錢就買好的,沒錢用黃皮紙也是可以練字的。咱家早些年光景不好時,博承都是用黃皮紙毛邊紙練的大字。”
吳氏聽不進去。
“沒你想的那么簡單。一年的束脩才多少?花銷最大的還是筆墨書籍。到時候你供他念了,到要花銀子了,你兄弟兩手一攤,說家里拿不出,你會眼睜睜看著不管?到時一鬧,鎮上大家都看熱鬧,你面子好看?能不給?到時這里給一點那里給一點,多少是夠?無底洞一樣。”
呂博祥又不是她生的,憑什么花她的銀子。
“再說,你都從那個家里分出來了,家里的宅地,田地都沒你的份,你每年還往家里拿不少錢,現在又要供你兄弟兒子念書?你想過博祖博宗和玉珠嗎?”
“我怎么不想著他們了?他們都是我的親骨血,我還能割自己的血喂別人而餓著他們?”
“你想著他們就好。那你知道博祖多大了嗎?他只比博承小三個月!博承都成親了,他還沒著落呢。我在給他相看了,現在好一些人家的女娃尊貴得很,都要搶的。咱家的家底尚不夠看呢。還有玉珠,她今年十五了,你又給她準備了多少嫁妝?讓她跟蘇氏一樣,光身嫁過來?讓她在婆家被取笑搓磨?還有博宗,他還要繼續念書,后面都要銀子。你想想你兩個兒子的聘銀,女兒的嫁妝,這些,你存夠了沒?還要打腫臉充胖子!”
呂生財被吳氏一番話說得愣住了。
良久才小聲辯解:“那也不缺這四五兩的。”
“怎么就不缺了?四五兩夠你小兒子念一年書了!多了這四五兩也許博祖就能在詩會上遇到賞識他的伯樂了。你難道不想他有個功名?還是你想推他去那吃人的沙場,讓他埋骨在那里?”
呂生財想起一個兒子已經去了,再去一個,他有點受不住。一時接不上話來。
吳氏半點不松口。
她對老呂家一家人沒什么感情,又不是她親爹娘。劉氏還活著的時候,那老兩口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當她忘了?
想念書,自己掙錢去!從別人口袋里掏錢算怎么回事?
今天挑了兩大雞籠的大母雞來也沒說送一兩只過來給她,全給蘇氏留在店里了。
哼,才剛上身就大補,肚子里是個金娃嗎?
轉頭見呂生財正坐在椅子上發愣,想了想,軟了身段走過去,依著他。
哄道:“郎君,你別怪我小氣,三個孩子都是我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我一想到博祖博宗沒錢念書,要被征到戰場,我這心里就跟刀割一樣。還有玉珠,嫁到小門小戶,她將來搞不好也要守寡。我一想到這,我就睡不著。我不是不愿拿出幾兩銀子,只是怕你萬一供不上,到時候你兄弟怨你,你爹娘不理解你,到時你里外不是人。別人不知道你掙錢多難,我卻知道,你有時候進貨趕不上住店,只能在野地里露宿,沒水只能干啃餅子。吃了這么多苦,誰又知道了?也只有我真心疼惜你。”
呂生財聽了這一番話,想起他當貨郎的時候,挑著擔走街竄巷,進村進寨,上山下坡……那份苦沒人能體會。擔里經常要騰出空間來放兩雙鞋,因為有時候一天就要走破不止一雙。
吃了好多年的苦,才開了店。
開雜貨鋪的人多,店里一開始沒客人,他還得上街兜售吆喝……看店、進貨、銷貨,伙計掌柜東家全是他一個人……
想起過往不禁有些心酸。握了握吳氏的手:“還是你懂我。我剛才不該怪你的。這事我再好好想想。”
“嗯。”吳氏軟聲應了句,就倚到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