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眉俊目之上,極近惆悵。
其實他哪里是看無名海,分明是在看無名海底下的幽冥鬼域。
的確如余音所說,朝露眼下這副殘軀,別說回去幽冥鬼域了,便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在這世間行走,都夠嗆。
那里是他想回又回不去的故土啊——
“省省你的多愁善感吧。”
囚玉無情地打斷了朝露的感慨,在快步越過朝露時,嘲諷地說道:“你會思鄉?思的不過是殺伐由心的痛快罷了,誰不知道你啊。”
幽冥鬼域都是歪瓜裂棗的外形,可鬼王朝露卻有一副好皮囊。
怎么來的?
那是朝露吞夠了九千個童男童女,飲盡了無數處子處女的鮮血,才修來的!單論手頭的孽債,不周那些羅剎王在朝露面前可是班門弄斧了。
“你們省省,小心被底下的東西聽見。”裴云英冷聲叮囑后面兩個斗嘴的魔物,“這些個游魂可不管你們是不是前任鬼王,是不是阿傍囚玉。”
無名海最叫人畏懼的,除了那萬物不容,過者即死的平靜海面外,便是游走于無名海邊上,為鬼吏行事的游魂了。
這些游魂或是因為情愛,或是因為仇恨而主動放棄了輪回,卻又不得紓解,只剩一份執念。他們徘徊在無名海邊上,蓄謀著,將那些誤入無名海海岸的生人拽入死地。
修者也不例外。
因為游魂手上通常會附有鬼吏的鬼氣,尋常修者觸之忘神,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就已經一只腳踩進了無名海里面,神仙難救。
“夜里這唐玉山,倒有幾分意境。音兒,我曾帶過唐玉山上的玉石給你,你可還記得?”裴云英沒話找話道,她自己說完,臉色又黯了下去,似是回憶起了不太美妙的往事。
也是,她們之間,越到后來,就越是難堪。
要不是飛升那道偽雷,要不是她莽撞帶音兒離開丹青山,她至今都不會明白,這些年變了的始終是她自己,而不是音兒。
“師姐送的東西我可都有好好存著,可惜千機囊被瑞風帶回丹青山了,不然我還能給師姐你一一拿出來呢。”余音知道裴云英又在內疚了,便用手撓了撓裴云英的脖子,嘿嘿笑道:“等明日天一亮,師姐親自帶我上唐玉山好不好?我第一次來,可想去看看啦。”
“好。”裴云英的眼睛微微濕潤,心里的內疚卻并沒有因為余音這番故作活潑的話緩解多少,只是到底沒有再低沉著,開始與余音閑談。
她們本以為間霍如傳聞中的那樣,是個無人居住的鬼村,卻不料進入間霍之后,迎面就看到雪地上坐著個小臉紅撲撲的奶娃娃。
左右是空無一人的殘破屋舍,舉目能看到不遠處的廢墟之間,有一個點著燈火的孤零零的小小院落,看著有人影在窗后走動。
至于面前這個奶娃娃——
奶娃娃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