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生病的不單單是年紀較小的孩子。
正如何方一開始說的那樣,從第一個身邊的曠工起,之后發病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與礦山有關系,以至于就算瘟疫擴散,也僅僅是在余囊城里的平民中擴散。
富人只要切斷了與窮人的聯系,就不存在患病。
作為城主的霍林知道了這一點之后,并沒有拒絕富人們的自我封閉,能救上一部分對他而言就已經是幸事了,哪里顧得上是有錢人還是窮人。
只是這么一來,城里的礦產就開始枯竭了。
富人區這頭是無人敢去西城區接礦的,得了病的也無法再聽命行事,下礦洞采礦,久而久之,尊靈山那頭的礦石開采就停滯了。
沒人采礦的殺傷力對富人們來說簡直和瘟疫等于。
于是這群人就開始惦記起了那些染病礦工家里的活口,想著以利益誘使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下礦,好讓余囊城的采礦業繼續維持運轉。
也不知怎么回事,這事以訛傳訛,最后竟是傳承了余音聽到的模樣。
何方不急不慢地領著余音在狹窄惡臭的水渠里走著,嘴里繼續說道“采礦都是家傳的手藝,那些有錢人當然舍不得放棄到嘴的羊肉,于是那些礦工的孩子就在威逼利誘之下,深入尊靈山繼續采礦。”
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還使了什么手段,那些后來進去的孩子發病居然要遲緩得多,甚至有的至今都沒有發病,只是不發病歸不發病,采礦卻是完全停滯了。
“被霍林叫停的”余音了然地問道。
“嗯。”何方點了點頭,說“城主大人不允許這些有錢人再剝削那些孩子,但也不許孩子們離開西城區其實我能理解城主大人,誰知道看上去正常的人在離開西城區之后,會不會突然發病為了其他人的安全,他只能這么做。”
等西城區里的人都死絕了,再一把火點上,將所有東西付之一炬,余囊城就能重新開始了。
“西城區外面的法陣并不足以擋住所有獸化的男人。”余音小心避開腳下的坑坑洼洼,遇到斗大一只的老鼠時,彈指將其打開,一道靈光便了結了它的命,“是不是這里面還有什么其他門道”
他們此時走的是地底,但余音能聽到頭頂的地面時不時有奔跑而過的聲音,且伴隨著餓狼似的咆哮。
“得了病的人出不去的。”何方在黑暗中行走自如,獸化令他擁有了非比尋常的目力,“如果您在東南兩個城區逛過,就會發現那兒的人幾乎每家每戶都好端端的。”
侵襲全程的瘟疫,說到底只是在西城區蔓延而已。
若不是那癥狀太過可怕,其他城區的百姓可能連害怕那樣的情緒都不會有。
“一旦染病,所有人都無法離開尊靈山過遠,這并非是誰去嘗試了,而是患了病的我們心中了然的事實。”何方說完,指了指溝渠中的白骨,“女人們連下地的能力都沒有,而男人們雖然能靠吃人茍延殘喘,但終將成為他人的腹中餐吃人者,人恒吃之,我不愿做那吃人的人,但長此以往,我也會與這白骨沒有什么區別。”
余音沒有說話,心里一直在回憶自己看過的典籍和邪書,在她的記憶中,好像并沒有哪一種術法或禁制能讓人變成余囊城百姓這樣。
兩人就這么沉默地走了許久,溝渠里的氣味也越來越渾濁,其中交織了不同的惡臭味,以及些許的血腥味。
新鮮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