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砸那一下就屏幕有點兒裂,不嚴重。”
江陌專心致志地扒了口飯,心不在焉地搭了句茬兒,遲滯地反應了兩秒才咂么過味兒來——這小祖宗八成還記著那“一鞋底”之仇。
邵桀余光覷見江陌的視線向他偏了些許,趕忙正色著清了下嗓子,然后緊張得一晃神,一口奶嗆進鼻子里,爭先恐后地從鼻孔往外流。
江陌短暫地怔了兩秒鐘,隨后默默地挪開還沒吃完的盒飯,摸了摸衣兜想遞張紙巾給他擦一擦鼻涕——然而江警官雖然好心,卻著實沒什么精致的生活習慣,她上下里外把口袋掏了個遍,只摳出來一坨不知道哪年哪月被洗衣機攪得滾成一團又晾干的手紙,手紙中間還混著一張慘不忍睹的十塊錢。
邵桀看了一眼江陌手里那坨形狀不明的紙屑,有點兒想樂,差點兒憋了個鼻涕泡出來。
江陌本來還有點兒尷尬,抬眼正瞧見邵桀嗆奶嗆了個奶泡出來,登時撲哧一聲,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她忙起身從貨架上翻出一包紙抽,先拆了幾張紙拍在這冒鼻涕泡的小祖宗臉上,然后拎著兩瓶水一道去柜臺結賬,回過身來遞了一瓶擰好瓶蓋的水給邵桀:“嗆奶就先別喝了,漱漱口消停會兒。”
邵桀無地自容地用紙巾蒙著臉,搓來搓去緩了好半天。
他抬手揉了揉嗆咳得生理性泛紅的眼眶,掀開眼皮的時候正闖進江陌留神關注他是否不適的目光中央——江陌的瞳色偏深,因為疲憊而稍顯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抽走人的靈魂。邵桀恍惚間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無措地捏了捏瓶子擰開瓶蓋,抿了半口水又輕咳了一聲,視線垂到掙扎著爬升電量的手機上,倉惶地把剛才掉落的話題重新撿起來。
“……那這手機怎么折騰成這樣的?”
江陌揚了下眉梢,挑著她困出三層的眼皮打量著邵桀,對他沒話找話一舉稍顯不解。但她這會兒實在沒剩多少動腦子的余力,只掃了還掛著三分楚楚可憐相的邵桀一眼,轉過頭,隔著便利店水汽朦朧的玻璃漫無目的地眺向馬路對面,遲疑地沉默了片刻,皺了下眉。
“回局里辦公室碰到了尾隨案受害者家屬,協商的時候沒留神,手機被——碰掉了……”江陌揣度著措詞停頓了幾秒,輕飄飄地哼了一聲:“然后寸勁兒被踩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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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昨晚在外省縣城抓捕嫌疑人后連夜趕回盛安,小陀螺似的兢兢業業地轉了整天。
她清早跟肖樂天一道把在逃嫌疑人押回隊里,審訊錄入整理卷宗,悶頭忙到傍晚時分,又提溜著好不容易松口認罪的嫌疑人馬不停蹄地跑了趟外勤指認現場,刨了半天荒地找到被其丟棄掩埋的作案工具,披星戴月灰頭土臉地揣著兇器證物往隊里趕。
誰成想,這倆人前腳剛跨進檢驗中心的小樓正門,后腳就被大鬧主任辦公室的趙青家屬扯進了這一團混亂——趙青的父母正雙雙癱坐在停尸間門口捶地痛哭,堵著祝思來這么個領導討要說法,趙青的哥哥死死攥著法醫助理小羅的胳膊,威脅著趕過來協**況的顧形和耿秩,索要警方擅自解剖他妹妹尸體的賠償款。
這鬧事的根源訴求一說明,連向來極擅長維持面子工程的耿副隊都氣得想撂挑子走人:“這會兒我們說什么反正你們都聽不進去,等你們鬧累了自己找人打聽打聽,刑事訴訟尸體檢驗到底是個什么規定。”
趙青家屬還真就氣壯山河地哭鬧了半個多小時,待到體力消耗殆盡的工夫才滿心懷疑地打了七八個電話問詢了諸多版本關于刑事訴訟尸體檢驗的權利規定,在得知訛詐不成之后,退而求其次地放低了態度,希望警隊大發慈悲,幫忙解決一下趙青的喪葬費問題。
這樣一來就有點兒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