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爬山爬得殺氣騰騰的祝思來就從石階路上冒了個頭,迎面正遇上轄區派出所的同志簇擁著一位帶著銬子的中年婦女從山路往下走,一行人身后還拖著個滿頭大汗唾沫橫飛的跟屁蟲,聽見話茬,應該是中年婦女的丈夫。
派出所民事糾紛傷情鑒定的糟心事兒多,祝思來跟其中一位老民警交情深厚,陽春三月似的示意點頭,轉過身來扒皮拆骨地瞪了一眼顧形,撇開顧隊長那張諂媚著迎到跟前的大臉,揚起下頦示意緊跑上來通風報信的江陌:“小狗腿子,把箱子給我。”
大黃狗聞著雨水充沛土地松軟漫溢出來的腥臭味兒拱開了兩處掩埋坑,并從其中一處叼出半顆嬰兒的頭顱。警犬根據掩埋坑的氣味徹夜嗅查了半座山頭,共發現掩埋坑七處,疑似掩埋坑三處——鑒于掩埋規模較大,祝思來先集中查驗了前兩處被黃狗拱出來的嬰兒尸首,隨即根據兩具棄嬰前額的凹陷傷及腦后的開放性傷口,基本可以確認,棄嬰是遭到施害摔打后遺棄掩埋,死亡時間推算估計在十天前左右。
江陌在確認其中兩名棄嬰的大致死亡掩埋的時間區間后,帶著兩位派出所協查的小警察,瞪著眼睛在景區管理處的中控室翻了一宿監控。
云山是旅游登山勝地,景區總面積將近四十平方公里,監控設施漫山遍野,但奈何死角太多。更何況繞路上山逃票漏票的情況始終難以把控,景區內又有步行無需查驗的餐飲供貨通道——江陌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徒勞無功地篩查了一宿,又拷貝了一批錄像帶回隊里,哈欠連天的準備逐條篩過。
江陌捏著她那個即將“撒手人寰”的廢品手機,四仰八叉地歪在椅子里,目光呆滯地盯著無聲倍速播放的監控畫面,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
她迷糊地意識到自己在淺眠的懸崖邊搖搖欲墜,試圖掙扎無果,準備去跟周公會面——正這時,殘廢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稀碎的屏幕畫面亮起:一條新消息跳了出來。
江陌猛一激靈,寸勁兒向后一仰,差點兒從椅子上倒栽過去。她半瞇著眼睛看了眼手機,看了半天只模糊看見了手機屏上中午十二點多的時間顯示,感覺自己這一雙明眸都被眼屎糊了個嚴實。她打了個哈欠,扭了扭歪得快落枕的脖子,轉身瞥見肖樂天不知道上午什么時候也回到隊里,估計是被顧形壓榨著整理案件文檔,摟著鍵盤仰著脖子睡得正香,被自己的呼嚕聲驚醒了一瞬,然后咂吧咂吧嘴,又重新鉆回到夢里。
江陌揣著手機用涼水洗了把臉,但還是沒什么精神,對著鏡子又打了個哈欠,甩手把水珠蹭到褲子上,倚著洗手間的門框,翻了翻擱置了半天一宿的未讀消息。
江陌先掃了一眼警隊內勤下發的各類通知,給連著值了幾天大夜找她委屈的急診喻大夫回了個抱頭痛哭的表情,然后盯著這最后一條未讀消息的來件人,咬牙切齒地沉默了一會兒,抬手就把備注里規規矩矩的“邵桀”倆字兒改成了“倒霉蛋”。
江陌一臉牙磣地看完“倒霉蛋”的噓寒問暖,堅決果斷地發了個結束話題的“。”就把手機往兜里一揣。然而沒等走出兩步,那“倒霉蛋”又不識好歹十分樂呵地回了條消息過來。
“江警官,我現在搬到俱樂部宿舍住了。你什么時間方便,那次打翻了你的飯盒,我還欠你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