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識的情緒流露在先,江陌能信她這話才有鬼。江警官不太想跟她浪費口舌,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屈起指節叩了兩下桌面,語氣已經比例行詢問沉重了些許:“我再問你一遍,仔細看一下,這個孕婦,認識嗎?”
“不……不認識……”黃熙被面前這位年輕小警察的壓迫感唬得有點兒磕絆,扣動鼠標的指甲劃出一聲詭異刺耳的聲響,“我們一般除了跟了孕期全程產檢的比較熟悉,剩下的哪兒能都認識……但這個好像是有點眼熟,應該就是我看過的那個楊曉可,不過我不太確認。”
江陌抱起手臂稍微頷首,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黃熙煩躁地抖著腿,憋悶得有點兒冒汗:“她是拿著一家私立醫院的病例過來的,初步檢查情況不太好,她就只是一直在問,好不容易有的能不能保住。我的意思是讓她留院進一步檢查再做后續考慮,但她拿了我開的單子走了,也沒有再后續來過。”
江陌仍舊重復了上一位孕婦的相關問題:“家屬方面呢?”
“嗯?……呃……”黃熙有點兒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挪蹭了一下,“我只看見她自己來的,陪同的人……沒看到。”
江陌迅速捕捉到黃熙猶豫的措詞,立刻反問道:“沒看到?那證明你知道有人陪同。你們認識?”
“不認識。”黃熙吸取教訓似的,反駁得很篤定,沉默了兩秒又補充說明道:“是她自己說的,有人陪她來的。”
黃熙的配合程度極其有限,但所幸并非全盤抵觸瞎編,多少給江陌留了點兒有跡可循的余地——畢竟如果黃熙的抗拒反應是真實的,那么窖井焦尸多半就能查出確切來路,最起碼有的放矢,不至于完全憑借著推測和遍地撒網進行篩查,忙叨了數日依舊兩眼一抹黑地抓瞎。
江陌退出診室,抱歉地對等候在外慌措不安的孕婦微笑致意,轉身就若有所思地緊繃著一張臉,苦大仇深似的凝著眉間,不死心地捻著這兩位行蹤存疑的孕婦就醫時間跑到監控室,盤著腿坐在監控顯示屏跟前,事無巨細地把這兩位孕婦在醫院內出沒的動線監控摟了一遍,然后毫無收獲地揉了揉眼睛站起來,拍屁股走人之前怔忪地盯著紛繁的監控屏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還是麻煩您把我調閱的這部分監控拷下來我帶走。方便的話,把這個時間段停車場和醫院門口能拍到的部分也捎帶手拷一下,多謝。”
江陌在監控室聚精會神地泡了一整個下午,被LED巨幕顯示屏晃得頭暈目眩眼睛疼,原地等候閉目養神的空當才恍然想起來晌午時分在掛號大廳分道復查腦震蕩的邵桀,掏出手機劃開一看,這小子果不其然地發了一溜或偷看或無聊或瞌睡的表情包過來,只有最近的一條好好說了句話:“我復查完了,就在急診門口的候診大廳等你,要是有時間的話請你吃個飯,畢竟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最近的這一條還是將近兩個小時之前。
江陌這人繁忙的時候心里總是沒譜兒,工作以外的零零碎碎基本隨手就丟到腦袋后面,這毛病連她自己都有點兒唾棄,但沒牽沒掛沒人惦記的,也就無所謂好賴地混日子——邵桀這么一號人物橫叉一道的關切或多或少有點兒擾亂江陌那套湊合活著的生活節奏,江陌一度因為嫌麻煩不太想有所糾纏,禮貌又委婉地推拒再三,“改天”、“沒時間”這倆詞兒簡直說了無數遍,奈何那位小祖宗的想法執拗又單純,江陌搪塞來搪塞去依舊收效甚微,熱烈又堅持得江陌都快過意不去。
江陌沒回消息,拎著檔案袋繞到候診大廳大致張望了一眼——將近兩個小時沒著沒落的干等,耐心告罄撒丫子溜走也該是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