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桀有點兒驚喜,摟住磕絆了兩下差點兒摔跟頭的小胖墩,抬頭看了江陌一眼才伸手接過去,在小孩兒圓潤冒著青茬的頭頂盤了一把,半捂住話筒含混地搪塞了一句“有時間再說”,轉身就把韓律沒完沒了的絮叨掛斷,揣好手機悶頭跟上,站定在江陌車前。
“我把車往后倒一下你再上來,省得鉆來鉆去的麻煩。”江陌在小巷小路里開車開得游刃有余,車子穩當挪好就把胳膊伸出窗外,打了個響指勾手示意,扭頭看向快步上車坐好,認真系安全帶的邵桀,“我先送你回去,正好這會兒你把楊笑笑家里的聯系方式和具體地址給我發過來——”
“我跟你一起去。”邵桀難得截斷江陌的話,很篤定地晃了下腦袋,就是說話的動靜越來越沒底氣:“阿姨認識我,去打招呼也方便,而且她身體不太好……”
江陌疑惑地挑了下眉梢,怔了兩秒恍然——這小子可能是沒少聽她嘴欠罵人,有點兒擔心她直言快語登門報喪,兜頭砸下個死訊。
打從江陌一鞋底子把這小祖宗悶暈開始,江警官在他眼里就幾乎沒什么穩重靠譜的光輝形象。江陌抿著唇猶豫了一下,試圖挽回解釋,然而沒等她開口,拽著安全帶的邵桀就忽然很直白地問了一句:“楊笑笑死了是嗎?照片上那些黑乎乎的尸體里的其中之一?”
“楊笑笑也許還活著。但楊曉可已經死了,就是那些焦尸中的一個。”
江陌回答的語氣平靜又寡淡,既定事實闡述得客觀又委婉。她糾結地皺起眉間試圖規勸,但這小祖宗的腦袋里沒什么知難而退的概念,眼神執拗又乖順,眨巴著眼睛想了個折中的說辭:“我想去同學家看看,江警官你要是順路的話——”
江陌沉默地看向邵桀,隔了半晌,無奈地截口打斷:“套近乎的事兒你來,我問話的時候別打岔,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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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桀探望長輩的陣仗擺得十分鋪張,提著半路折騰下車買的果籃牛奶烏骨雞蛋,腳下磕絆虛浮地踩著寬窄不一的臺階,開道似的走在江陌前面。
江陌本來想搭把手,但這小祖宗意外的死倔,揣著不能勞煩女士分擔重物的優良品德,仿佛一陣風兒就能刮倒的身子骨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楊笑笑家門前。
楊笑笑的母親久受病痛折磨,臉頰瘦得有些脫相,伶仃的四肢支撐著虛弱單薄的身體,拖拽的步幅極其緩慢,但她看起來精神狀態尚可,只在開門的時候打量著從未見過面的江陌短暫的驚訝了片刻,隨后便妥帖溫柔地邀請待客,安置好突然登門造訪的“笑笑老同學”,緩慢溫吞地示意兩個人隨便坐坐,她去撿著果籃洗點水果。
一室一廳的老房子朝西,光照不足,屋子里悶了股潮氣。客廳八成是用當年楊笑笑的單人矮床改造了小沙發,電視機和柜子裝潢仿佛時間停滯在上世紀,擺放著臺歷暖壺的書桌上壓著玻璃,玻璃下面正中間夾著手抄的電視頻道和三張維修開鎖的名片,玻璃板面的角落是楊笑笑母女的身份證件——楊笑笑的證件照片還是上學時候的模樣,母親證件上寫著名字,趙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