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都”KTV門口,喝得踉踉蹌蹌的黃經理,被谷一鳴扶著往停車場東邊走去,他眉頭緊皺,“哇——”地往花壇邊上吐了一大口,一股酸臭頓時泛開在夜晚清冽的空氣中,谷一鳴捂住鼻子幫他拍背,留意著怕他一頭栽到那堆穢物中去了。黃經理吐夠了,終于起身攀著谷一鳴的肩膀,繼續由他半拖著往前走。邊走邊瞇縫著雙眼,用蹩腳的普通話對谷一鳴說:“棗(酒)不系好東塞(西)啊!”“是是是,酒不是好東西!”谷一鳴連連點頭。
司機阿強正靠在公司那輛別克商務車旁,一邊抽煙一邊在打電話,被黃經理從身后往他屁股上猛蹬了一腳。這家伙冷不防往前一躥,立馬回過神來,趕緊過來幫著谷一鳴將黃經理扶上了車。
有的人喝醉了酒是默不作聲,只管呼呼睡大睡;有的人喝醉了酒話卻格外地多,這黃經理就是話多的那一款。他仰頭靠在車座位上,左扭右扭,長噓短嘆,咕咕叨叨個不停:“小谷啊,棗不系好東塞啊......嘰(知)不嘰道什么系好東塞啊?”“呵呵呵,煙是好東西,茶也是好東西唄!”“嗨——呀,你嗰傻佬!女人先係好東西啊嘛!”黃經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係唔係同我哋部門嗰個何巧兒拍緊拖啊?我同你講啊,唔當你係兄弟我係唔會同你講咧嘀嘢嘅。咧嘀女人,唔乾唔凈,千期唔要得!”
“不是吧?”谷一鳴像被人當眾剝掉了衣服一樣,尷尬得無地自容。
“**!我厄你做乜鬼啫?唔信你問強哥啦,阿強,講俾佢聽!”黃廠長罵罵咧咧地爆著方言。
“沒啦,她在這里都談過好多個男朋友啦。”司機阿強故作輕描淡寫的說:“前幾年給人做小三,而且那人就是這廠里的一個主管,后來人家出去之后,就把她給甩了。你來之前不久,她又同一個工程師談過戀愛,兩個人都住在公司宿舍里,那工程師經常半夜三更從她房間出來,肯定是又搞到一塊去了,后來他們又莫名其妙分手了!”說完見他不出聲,還加上一句:“黃經理整天同我們講,你堂堂大學生,干嘛要找個這樣的貨色啦?”
“這樣的嗎?”谷一鳴懵逼了:“不會吧?”他在心里思忖,何巧兒這樣優秀的一個人,怎么會做人小三呢?上一回英雄救美之后,何巧兒對他確實特別上心,一見他就笑。時常今天放一顆蘋果在他桌上,明天放一杯奶茶在他桌上。或許是知道他愛吃宵夜的原因,何巧兒好幾次叫他和人事部的同事一塊出去吃砂鍋粥。他出于禮尚往來,也回請了大家幾次。關系確實越來越近,正是情竇將開的階段。
“做咩唔會啊?”黃經理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你睇下佢個胸,咁鬼大,個羅柚咁肥,一對桃花眼,同啱先陪我哋唱歌嗰啲公主似唔似啊?啲有錢男人招哈手佢哋就會上鉤。嗰哋女人,玩哈就算啦,娶返屋企啊?千祈唔要嘚!”
谷一鳴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好像黃經理說的是自己似的。
這一晚,谷一鳴翻來覆去的沒有睡踏實。腦袋里忽而閃過何巧兒嫣然淺笑的模樣,忽而又閃過黃經理和司機阿強那些話。
大家一起宵夜、一起喝功夫茶的時候,巧兒跟他講起過自己的身世。何巧兒從小沒有父母陪伴,父親車禍,母親改嫁,奶奶拿著那點賠償金,辛辛苦苦將她拉扯長大。雖然沒讀多少書,可出來工作后,她一邊工作一邊自修,先是考了會計證,后來又考了人力資源師。一個高中生,有今天這成就,是極不容易的,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個極其勤奮能干的姑娘。
可是黃經理那些話也一直縈繞在谷一鳴心頭,久久不能散去。既然黃經理跟司機都知道,都在議論,那說明廠里有許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都在等著看笑話,那自己成什么了啊?
這件事之后,谷一鳴只要一瞄到何巧兒投過來的熱切眼神,便觸電般將目光躲開,滿臉的不自在。他知道何巧兒在看他,他也知道還有許多雙眼睛也在看著他倆,他自問受不了世俗的壓力,也做不到無視那些嘰笑和嘲諷。
何巧兒不明所以,又約了他幾次宵夜,他都推說已經有約,沒有再去。
兩個人的關系本來正是初見曖昧,漸趨良好的時候,忽然之間卻急轉直下。在這個當口,他越推辭,何巧兒便越覺得在意他、覺得害怕失去他、急切地想要抓住他。她隱隱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太好,如果再不挑明,可能就會錯失他了。
這天晚上下班后,何巧兒鼓起勇氣,敲開了谷一鳴宿舍的門。
“怎么是你?”谷一鳴張大嘴巴問。
“怎么?在等人呢?”和巧兒狡黠地的問道:“不歡迎嗎?”
“喔……沒有沒有……”谷一鳴側身讓巧兒進了屋,卻故意敞開著房間門沒有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