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上前一步,抬頭看著包圍在身邊的大人們道:“我拜了柳知白學士為師。”
盧氏一個踉蹌,快步沖上前去。握緊林浪的小手,反復確認道:“紳兒,是不是娘聽錯了?你說,你拜了誰為師?”
林浪反握住她的手,仔細解釋道;“娘,事情是這樣的。吳先生說他怕誤人子弟,就帶我和舅父去了柳知白學士的家,師父問了我一些問題,就收我為徒了。”
盧氏:“.......”
柳知白是誰?他是當朝翰林院學士,深得陛下倚重。直至今日,他的名望與才學仍被眾多舉人交口稱贊,他的德行更是美名遠揚。
據坊間所傳,三年前柳知白因病辭官,回家鄉修養。自從他回到無錫后,就一直閉門不出。
可他人雖不在外,但關于他的傳說,一直廣為眾人所知。
除了盧逸平外,在場的一干人等也俱是驚呼出聲。
柳知白,那可是平時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人家。就連今日盧逸平去柳府,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一時間,眾人看林浪母子的眼神都不對了。原本只是以為這孩子潛力無窮,中舉絕無問題。
但從此刻開始,林浪就等同于是將前途無量這幾個字,明晃晃地掛在了腦門上。
夜晚,眾人其聚一桌,齊齊舉杯為林浪慶祝。席間,盧逸平連連感嘆林浪后生可畏,并囑咐她要跟著柳知白好生學習,不可因天資過人就起懈怠之心。
林浪也起身向舅父敬酒,雖然盧逸平起初是因她的能力而改變態度,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最開始的初心使然,卻也不能否定他對自己的愛護和關心。
“舅父,今日多謝您。是您親自帶我去找吳先生,吳先生才能把我引薦給師父,今日之事,紳兒必定銘記在心。以茶代酒,還望舅父莫怪。”
盧逸平已經喝得有些暈眩,聽著林浪的話,他雙手扶住椅背,想要站起來。可最終酒力不勝,又跌坐回椅子上。
一大桌陳釀佳肴吃的是賓客皆歡。
散席后,盧二盧三請盧氏和林浪不必住在客房,直接安住在盧氏未出嫁前的院子里。
吃飯間,他們已經差人打掃干凈。
盧氏十動然拒,還是堅持帶著林浪住在客房。
母子二人在相鄰的兩張床上躺下。見身邊終于安靜,林浪在黑暗中尋找盧氏的背影。
“娘,您睡了嗎?”
盧氏轉了個身,將臉朝向林浪。
“娘沒睡呢。紳兒想說什么?”
林浪伴隨著窩被角的細碎聲,坦然道“今日在師父書房里時,他提議讓我跟娘一起住在柳府...”
話還沒說完,盧氏騰地從床上坐起,驚道:“你可答應了?!”
林浪:“......”
“您倒是讓我說完啊。您不用擔心,我當然沒有答應。我知道娘的心思,娘不愿意讓我們二人在別人家寄住,我自然也是這樣想的。”
今夜沒有月亮,窗外透不過月光。
林浪盯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繼續輕聲說:“但此事我雖然還能推辭過去,可師父卻要派專門的轎夫每日接送于我,每日清晨我去柳府學習,日落黃昏,再回到我們小院。”
“師父說我年齡實在太小,讓娘每日接送也不放心。我想了想,確是如此。于是我便沒有再推辭。”
“師父還說,他雖有子嗣,但如今都在外地任職。身邊只有一個弟子吳先生,可吳先生就要科考。他身邊孤寂,以后就把我當自家子弟教養。”
“今后的衣食住行,師父要一力承擔。母親,他雖這樣說,但我知道,師父是想讓我們母子好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心中自然不忘師父的恩情。”
盧氏:“......”
房內一片靜默,盧氏有些無言。林浪等不到她的回答,抱著被子翻身睡去。
過了許久,盧氏在黑暗里下床走到林浪床邊。她湊近身體,動作輕柔地掖掖被子,伸手撫過兒子的臉頰。
窗外有風吹過,女人的聲音稍縱即逝,隨風于黑夜飄散至遠。
“...我兒通透。可我并不曾期許什么通天未來。信女一生所求,只愿紳兒此生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