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占良眼里盛不下的絕望和恐慌,一彎腰紛紛化作眼淚,滴落于柳知白的鞋面。
二人一坐一跪,誰也不再說話,空蕩的房內只有賀占良喉頭哽咽的聲音不斷響起。
......
久久等不來柳知白的回應,賀占良萬念俱灰。
四肢彷佛失去了支撐,他臉上血色消失殆盡。保持著堪稱扭曲的姿勢一動不動。
賀占良不是不清楚,他沒有任何立場,也沒有任何資格,來向一位已經退出朝堂的老人乞求庇護。
是他。
是他自己沒有抵住誘惑,被紙醉金迷蒙住了雙眼,被高官俸祿蠱惑了心神。
所以他們只是略表其意,他就跟聞見了肉味的家犬一般,上趕著加入其中,甘心為他們驅使。
這么多年,自己都得到了什么?高官俸祿,金銀財寶,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呢?
以往在賬本上也記不清的東西,此刻竟然一件件,一幕幕毫無遺漏的出現在他腦海。
賀占良終于痛哭出聲。
他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他錯在一開始就心存貪念,錯在一開始就沉溺于權力不可自拔,錯在搜刮民脂民膏......
他錯的太多,他太過愚蠢,千不該萬不該把每筆交易都記錄在賬,還自以為掌握了拿捏他們的證據。他更不該輕信于人,讓賬本之事被泄露給他們知曉......
可為什么人總是如此。
總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才會放下心里的那一絲僥幸,才會徹頭徹尾的恍然大悟于自己的罪行。
他已經是萬死難逃其咎。不敢奢求能逃過此劫,但他的老母和妻兒,卻不該被他所連累。
若非實在走投無路,他不會來找柳知白求助。
賀占良知道,柳知白是忠臣,他走的是孤臣之路。
他是最讓陛下放心的那類人,也是最不可能結黨營私的那類人。
柳知白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讓他知曉此事,盡管柳知白已經退出朝堂,賀占良也絕無善了的可能了。
今日他踏入柳府,就沒有能活下去的希望。
......
賀占良腦袋一片轟鳴,人在極致絕望時如同沉溺海底,眼前看不見一絲的光亮。
彷佛如走馬燈一般,他腦袋里一會兒閃過妻兒被殺的畫面,一會兒又閃過自己在鬧市中被當眾斬首。
.....好似是從天上傳來的仙樂,柳知白的聲音在賀占平耳邊響起。
“你是何時發現消息走漏?”
賀占良恍惚著抬起頭,面上早是涕泗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