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正殿,長極殿。
三公九卿及其下以此列坐,夏奉居于高臺席上,背案上是紅漆描黑金彩配以圓浮雕的日月云山龍紋,龍踞山間云中,似是與世無爭,再仔細瞧,便能發現那雙眼,是只有猛獸在等待在獵捕時才會有的雙眼,狠決凌厲果斷。高后居于右側,帷幕珠簾之后,只隱約能見個大致的輪廓。
“諸公可有奏議?”
“臣少府弋有奏。都,不可無城,況此乃大成之樞要,四方之匯集。若無馬面垛口女墻之防,上無弓弩瞭望之守,以患他盜之賊心。當此時也,為時已晚,雖有中尉虎賁若干,唯恐驚擾上駕。當是‘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況今之大成,非彼之天授初年,國無戰事,屯兵眾多,除卻戍邊防守輪值之事,更可調集筑墻;當今與民修養,賦稅徭役皆輕,此時征派當是最好時機。而今百工散于長安之內,如滿天星斗紛繁散亂,若是將他們遷至于一處,建以東市以居之,一則便于生產經營分工協作,二來靠近西市城墻,也方便材料的集散運輸,此可謂一石二鳥。”高后點點頭,珠簾后的人影微微晃動,說道:“魏卿所說頗為在理,諸位如何認為?”
少府其左一人持笏轉立道:“臣冶粟內史笈麥有議,今雖太平無事與西戎暫且交好,風雨司神也算美意,但愚臣以為仍未到大興土木,開市造城之地步。前穆因好奢迷樂,大肆征派徭役興修宮殿城址,所到之處行宮星羅密布,民苦穆久矣揭竿而起,終是得了個亡國的下場。今,我朝初定,怎可忘卻前朝之禍,當引以為戒,以免重蹈覆轍才是啊!”
少府弋聽后并不認同,站起反駁道:“內史此話有理,但難免太過膽怯謹慎,畏首畏尾日后怎能大展拳腳。前穆禍起豪奢建造的確不錯,但也是因其過分征派同時并舉,才釀成惡果。而今魏某所議不過是在二宮外加筑內城,營建東市,并非勞民傷財耗時費工之事,而是為都城發展之必須,怎可與之相提并論?”
典客胥附和道:“臣以為少府言之有理。若無城防,只怕宵小賊盜出沒事小,若是有不臣者逆反作亂,豈不如同囊中取物,自送了漏洞予人?”
“嗯。”高后頷首,示意夏奉。“魏卿吳卿言之有理,白卿初衷是好,但的確有些過慮。那此事便有勞魏卿了。”
夏奉得了高后的暗示,也跟著說道。“有勞魏卿了。”
“喏。”
“稟奏陛下,臣典客胥還有一事奏明。”
“吳卿但講。”
“我大成雖現今同匈奴約為兄弟,共安和樂,然據信使來報,數年間屢犯我邊,入境搶掠,多是散兵小團,得之即走,邊尉也頗為頭疼。但是他們也不過小打小鬧,搶些布匹糧食一類,加之兩國姻親,也不至于真的兵戎相見。然而,近幾月來,匈奴來犯次數明顯增多,有一次還是小規模的入侵,直至朔方,被郡尉剿滅了大半。臣所擔心的便是,這匈奴本就是西戎蠻人,未受開化之人,兄弟相繼父子同妻,臣子弒君父子相爭兄弟反目更是屢屢發生。并非值得深信之人,趁高祖發喪之際屢屢出兵試探,此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依臣之見,各地也得勤加征練,遷之戍邊以備不時之需。”
坐于主塌之上的夏奉依舊是端正沉穩的樣子,只是額角上滲出來的薄汗透露出他此刻內心的不安,略微有些發抖小手死死按在腿上,維持著表面上的波瀾不驚。心中卻是有著其他的思考:平日里也沒怎么聽過匈奴犯邊的事,再結合前兩日母親和那匈奴的態度,現在應該對他們還是頗為忌憚,可是他們如此行事,是真的做好了打仗的準備嗎?若真這樣,那么我朝打勝的可能性有幾成……
高后神色也頗為凝重,也許是尋常習慣的樣子,不過眾臣們不能見到,只聽她問道:“太尉,對此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