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硯被他的喝聲嚇到腿軟,事到如今自也清楚是他的過失,忙跪伏在地上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奴婢昨日來此突然水土不服,身有不適,殿下命奴婢在屋內休息……奴婢知錯,奴婢萬死不辭!還望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告訴奴婢殿下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說到后面他幾乎泣不成聲,又是自責又是內疚,早知便不聽殿下的話了,看著這般嚴重,可如何是好。
賀元棠聞言牙關緊咬著望著塌前,痛聲喃喃道:“發生了什么?孤也不知發生了什么……只知道找到他時,渾身是血,整個背上沒有一塊好皮肉……”
話音未落,便見臥榻前太醫驚呼一聲,其中一人忙跪地道:“啟稟太子殿下,五皇子他雙腿布滿血斑且紅腫不止,想必是膝蓋骨碎裂所致,如今天氣尚寒,殿下又在冷水中浸泡太久,早已耽誤了救治時辰,怕是……”
賀元棠袖袍下的手攥到指尖發白,盯著他欲言又止的太醫道:“說!”
那太醫忙伏下.身低聲道:“殿下寒氣入體,膝間經脈盡斷,怕是此生……都再也站不起來了!”
話音剛落,賀元棠險些沒撐住往地上倒去,幸而拾硯眼疾手快攙扶及時。
賀元棠拂袖往臥榻前走起,只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那么精致的少年,那么善良的弟弟,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是什么意思,難道要他從此都癱瘓在床上當個半死不活的殘廢么?
比他震驚還大的是拾硯,他的臉早在聽到那太醫的話時便已褪盡全部血色,背上已經不知何時起了一層又一層冷汗,昨日還好好地站在那里給他遞藥的主子,不過才一個白日,怎的就變成了這樣!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若不是他沒有及時跟在他身邊,何至于他還要出此大禍!
小腹間仍隱隱作痛,可他卻毫無察覺般地跪在那里,伏在殿下的方向,恨不能將他全部的苦難都轉移在他身上。
賀元棠也只失控了一小會,便很快恢復理智。
他望向身旁跪著的小太監,知曉他二人之間關系有多么親厚,向來此事應當是巧合而已。
“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
拾硯卻仍不管不顧地不愿起身,執著地趴在地上,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將他的罪孽減輕幾分。
賀元棠見勸不動他,深吸了口氣沉著聲音道:“你是阿闌最信任的人,他如今逢此大禍,身邊還需要人來照顧,你若也倒了,阿闌怎么辦?”
此話一語中的,戳醒夢中人。拾硯忙拿袖子抹了把淚水,向他躬了躬身便趕忙走到近前去伺候。
對,他不能倒!他還要照顧殿下!
待走近一看,淚水再次剎不住般奪眶而出。昨夜還通紅的小臉如今白的像紙,臉上不知是碎石還是樹枝刮出幾道血痕,渾身的衣裳都被剪開扔在一旁,本該白凈無暇的肌膚上現出道道血痕,背后的傷痕深可見骨,兩條腿紅腫得簡直觸目驚心。
拾硯咬著下嘴唇勉強才沒哭出聲來,這么就變成這樣了!昨夜還或碰亂跳的殿下怎么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他站在一旁力所能及地做著任何瑣事,收撿了碎開的衣服,打了熱水給他擦拭身.子,接過銅盆里的血水往外傾倒,取來干凈的寢衣替他換好……
太醫們忙碌了多久他就也忙碌了多久,幾度見到太醫拿小指粗的銀針替殿下放血,殿下痛得下意識抽搐,牙關也在無意識緊咬著,拾硯怕他自己咬破自己的舌頭,又怕拿布堵著讓他呼吸不過來,忍著痛將手遞了過去,直被咬得鮮血淋漓也毫無怨言,待殿下將這波疼痛撐過,又干凈打水將他滲了血的背上傷口擦拭干凈。
如此一切,看在賀元棠眼里,便是先前有了些許怨言,如今也只得煙消云散了。